高太后闻言却只是冲她摆了摆手:“要真闹得不像话,皇帝和太皇太后就会出面,再不济,我也会替她周全了,更何况,她坐了这个位置,就总要学着怎么坐稳了,难不成一辈子都指望着我替她周全?”
春喜张了张嘴,分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
这头高太后一摇头,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是为了令仪和我好,这事儿就这么办吧,你也不用劝我,只是放消息给长春宫这件事,需做的小心一些,别叫人察觉出这是咱们寿康宫放出去的,先前――”
高太后拖长了尾音,眯着眼思考着,半晌后想起李桂来,就笑着哦了一声:“李桂他在宫里这么多年,总有个交情不错的吧?这些事儿,还是都推到他头上去比较稳妥,你知道怎么做了?”
主子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又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自然也没什么好再劝下去的了。
本来她也觉得,小姑奶奶要平衡六宫,也该叫长春宫和储秀宫互相牵制,只不过不似主子这样直接而已……
牵制是一回事,缠斗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春喜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的往外退,自然是去安排递消息的事情去了。
……
却说徐明惠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底下的小宫女儿们很“无意”的在嚼舌根,叫出云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出云不是个很稳稳当当的脾性,把几个小宫女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又罚了一通,扭脸儿就往殿内去徐明惠跟前回话了。
徐明惠听完了,脸色也彻底的黑了:“她们是说,先前乾清宫李总管被罚跪,到如今李桂被发落,都是因为储秀宫?”
出云满脸的愤愤不平:“主子也该好好地罚一罚这起奴才,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什么话都敢乱说。便是为着储秀宫又如何?她是贵妃,李总管无故拦了她,万岁罚一罚李总管,这有什么值当说嘴的……”
“你不明白。”
徐明惠阴恻恻的打断了她。
出云是不懂元邑的,可是她却知道。
李良是从小就跟着元邑身边儿服侍的人了,元邑不是平庸之辈,御下很有术,权衡也很有道。
李桂那样的,发落了倒没什么,虽然也是不清不楚的,可真没什么十分紧要的。
但是李良一定是不同的。
如果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叫元邑怒火中烧,理智一时被吞没了,他不可能叫李良在乾清宫前的青石砖上罚跪了那样久。
乾清宫的大总管,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睛里,六宫都看着,都观望着,李良做的事情,很多时候就代表着元邑的心意。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竟然叫她都忽略了,当日李良受罚,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今日听来,才觉得惊心可怕。
这样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底下的小宫女儿们,也不敢擅自乱传。
徐明惠眼中精光一闪,倏尔抬起头来,定定然的看着,却不知是看向哪里。
出云瞧见了,犹豫着问道:“主子是想到了什么吗?”
“你记不记得燕云那天的反应?”她一侧目,看向出云,目光是坚定地。
李良被罚跪的那天,她特意试探过燕云。
因一早猜得到,燕云是元邑安排在她身边,替她指路,为她解惑的存在,所以当日在困顿之时,她特意在出云面前提起这事儿,还叫燕云听着。
照理说,燕云本该如实的说与她听,可是那天――那天燕云只是掖着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绝口不提乾清宫中事。
她当时还以为,李良挨了责罚,应该是触怒龙颜,而元邑不愿此事再为其他的人知道,这才没有吩咐人来告诉燕云,是以即便她问了,燕云也是懵懂不知的,又因为懵懂不知,便不敢信口雌黄,索性不说话为好。
可是把今天所听到的,和那时所发生的,这一切联系起来看……
“我猜万岁为着贞贵妃罚了李总管,叫他在乾清宫前跪了那么久,可是万岁不想给人知道,唯恐对贵妃不好,所以消息自然……不,消息尤其不能放到长春宫来,燕云便不知内情,又或是,燕云知道,却不敢说,不敢告诉我。”徐明惠白皙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手指尖儿掐在手心儿里,却丝毫没觉得痛,“我竟到今日才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入宫以来,长春宫恩.宠.平平,如今连定妃都有了身孕!”
“主子,主子,您别这么想,万一是……”出云苦苦的劝,可自个儿都有了哭腔,“您想一想啊,万岁要是有心瞒下来,今儿这个消息,又是怎么到了咱们这里来的呢?”
徐明惠一眼扫过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做了,就一定有人知道,这天底下,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来问你,后头选秀的这几个暂且不说,只说我们几个――贞贵妃与庆妃协理六宫,董氏被废之后,贞贵妃得掌宫之权,虽说继后已定,可这十多天里,禁庭中却是她为后妃之首,而庆妃呢?更是抚养了大公主,为着大公主,如今连慈宁宫都进得去了。定妃有孕,母家一并得恩典,她还晋了妃位,来日一旦生下个儿子,只怕要越过我去。生下一个文嫔虽然平平,可难不成,我竟与文嫔成了一样的人吗?”
从前没想过的事情,现而今细细的盘算下来,如何叫人不心惊心寒呢?
出云知道,这种时候她应该劝主子冷静一点,哪怕是与万岁爷好好的谈一谈呢,也不能够太过轻举妄动。
可是……
可是主子说的这番话,是那样有道理的,是从什么时候起,主子居然和文嫔成了一样的人,她们的长春宫,这些日子以来,万岁爷又踏足过几次呢?
以前她还觉得,万岁爷此举,也许是想保护主子,不叫主子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现在……
出云抿紧唇角,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徐明惠那头冷笑了一声:“瞧,你也说不出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