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氏而言,想了多年的事情最终尘埃落定,琉惜终于要成为她的儿媳,从此后亲上加亲,他一家人总算可以在王府堂堂正正做主子了。
只是,这份笑容她只敢停留在宾柳居。
她不傻,非常清楚琉惜和王妃、王爷,都不愿结这门亲,可不愿又怎样,亲总是结定了就是。
因此,当她看见这几日愁眉苦脸、借酒浇愁的儿子一大早又过来拿了酒壶往‘熙园’走的时候,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金氏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拉住儿子一顿数落:
“七郎啊,你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惜儿多好啊,长得好看性子也活泼,再说了.....”
她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只见几个婢女都各自低头干活儿,并未留意这边,压低声音道:“
你知不知道,你姑母给惜儿准备了多少嫁妆,起码这个数。”
金氏双眼发亮,一边说一边伸出一个巴掌比了比,似乎那巴掌是小小金山正在眼前晃动。
吴滨文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娘,你够了!”
他最不喜母亲这副爱财如命的市井模样,可偏偏,这是生他的亲生母亲,注定他们得有一辈子的母子缘分。
吴滨文的动作让金氏一愣,儿子这是嫌弃她了。
未等她再开口,儿子甩手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撂下一句:“我去铺子里,今日回来会晚些,不用给我留饭。”
八月底的天气,已经很有寒意,从北侧门出了府,冷风一吹,吴滨文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抬头望天,如自言自语一般问走在身后落后半步的小厮雁祥:
“雁祥,你说,爷又错了吗?”
雁祥十七岁,已经跟了吴滨文六年,对这位主子优柔寡断的性子十分了解,便劝道:
“七爷,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三娘子性子虽然强势些,但生的好,又是王府嫡女,您....不亏。”
吴滨文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雁祥,脸上隐隐有些怒气:“你个奴才也敢看不起爷!”
雁祥赶紧假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连连道:
“七爷误会了,奴才的意思是,人往高处走,三娘子是多少炎楚男儿钦慕的对象。您娶了她,可就如虎添翼了。
你想想,男子想要让心爱的女子高看一眼,必然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没有本事,又怎能心想事成呢?”
吴滨文震惊的看着雁祥!
如此简单的道理,一个连字也不识几个的奴才都知道,他怎么就没悟出来呢?
昨日姑母叫他过去,让他在‘霓裳行’跟祁掌柜学习三个月,就去跟着忠管家,忠管家年龄大了,事情太多,让他看着接手一部分。
可当时他居然垂头丧气提不起劲儿来,难怪,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姑母,昨日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多好的表现机会,竟然被他白白错过了!
雁祥说的对,想要心想事成,必然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总有一天,他想要的,能够凭自己的本事拿过来。
吴滨文顿时脸上展开笑容,顺手从腰际扯下随身玉佩,一把塞给雁祥:
“你说的对,太对了,这是爷赏你的,以后多跟爷说说这种话,爷还有赏!”
边说边兴冲冲上了马车,得了赏的雁祥莫名其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朝清水街‘霓裳行’驶去。
炎楚人都知道,在炎楚城,最好的成衣铺子当属‘霓裳行’。
而‘霓裳行’是安定王府的产业之一。‘霓裳行’大掌柜祁韩更是个人精,这些年将王府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盈利颇丰。
‘霓裳行’楼高三层,是炎楚贵府郎君娘子常常光顾的地方。男裳一楼,女裳二楼,进门完全分开。
马上入冬,客人很多,吴滨文到‘霓裳行’的时候,楼里的伙计们正忙的不可开交。
吴滨文径直去了后院账房,他现在急于见到祁掌柜。
刚到门口,看见小伙计平来正端了茶准备送进屋,吴滨文问:“大掌柜有客人吗?”
平来刚满十岁,是个很机灵的孩子,主要的差事便是帮祁掌柜跑腿。
听见七郎君问,赶紧回答道:“是‘观海渔产’的大东家余大老板来找大掌柜,这几天都来了三回了。”
‘观海渔产’余尹培?
余尹培此人与其说是做渔产的,不如说他是个靠倒卖发财的暴发户。
他小时候是个乞儿,少年时便做了走家串户的货郎,过了弱冠之年,开始经营渔产,将炎楚城以及海岸线几个城的海货风干,卖到内陆去。
可这只是他生意的一小部分,真正让他发财的却不是渔产。
据说,此人眼光独到,看中的地皮几乎都是低价进,高价卖,他的妻子大约与易别驾的夫人沾了点儿绕来绕去的亲戚关系,因此,府衙那边卖地的文书也被他打点的十分到位。
总之,此人在炎楚人眼里,属于大财神,许多炎楚贵府买宅地铺子,都会请他帮忙参详参详。
余尹培来找祁掌柜干嘛?还几天内来三次!
吴滨文留了心。当下对平来道:“我有事情找大掌柜,茶我送进去,你先忙去吧!”
平来不疑有他,道了谢将茶盘给吴滨文,蹦蹦跳跳去了铺子里。
吴滨文去了祁掌柜账房门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谈话。
只听余尹培说道:
“祁掌柜,您就帮帮我这个忙,您可是财神啊,手指缝漏一点儿也够借给我的,利息我加到一成还不行吗?”
祁掌柜呵呵笑了两声:
“余大老板,我这儿所有的银子都是东家的,我东家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知道您借银子的目的倒也罢了,可我明明知道了,怎么敢违背东家的原则借银子给您?
这种事情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却也决不允许入仕的人参与,更何况我东家那是什么身份?您这是给我挖坑跳呢。”
余尹培又说了几句恭维祁掌柜得话,祁掌柜却态度坚决,余尹培很沮丧。
听他起来准备告辞,吴滨文这才抬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