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姑娘拍着小芜的肩安慰,却没说话,看着孙瑶清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
琉月今日没再出门,她决定好好休养一天。
这座山脉看起来巍峨神秘,她想在庄子周围的山上去看看。
她在山上遇到了阿俊和阿布兄妹,整整一日,阿俊兄妹带着她和青锁、细细还有米扣,几乎爬遍了整座山。
摘了山果,抓了野兔,手巧的青锁用树枝野花给她做了一顶漂亮的花冠,惹得阿布十分眼红。
晚上,累的精疲力尽的琉月早早躺下了。
南子言却睡不着。
他并不喜欢山野间的蛙鸣虫叫。
十二岁时,他终于得到机会,与父皇交换了一个赌约,能够离开冷宫,隐瞒身份去军营,从行军伙夫开始做起。
到十五岁时,他做到交州边防军一个上镇的镇将。
那一年春日,他带着500个并不精锐的士兵,执行巡防任务时与羌族人狭路相逢,对方有将近四千人。
那次战役没赢,但他和他的五百个士兵,杀死了三千多个剽悍的羌族人。
代价是423个士兵鲜活的生命。还有他和剩下的77个士兵被羌族两万援军,困在黑云山那片漫无边际的沼泽里,困了一个月,吃了一个月的沼泽青蛙和蛇虫。也听了一个月的蛙鸣虫叫。
等交州节度使带着两万援军赶来支援,赶走羌族人的时候,77个进入沼泽的人中,加上他,只剩下九个人从沼泽中走了出来。
剩下六十八人,二十五人死于沼泽瘴气、一十二人人死于重伤不治、三人死于沼泽塌陷、二十八人死于羌族人放进沼泽的各种毒物。
坐在瓦片堆砌的屋顶上,南子言深邃的双眸静静看着远处蔓延的群山。
当年母妃被打入冷宫,随后父皇一杯毒酒赐死了母妃。他才三岁,却牢牢记住母妃临死前告诉他的话:
“言儿,替母妃好好活着。记住莫强求,莫执着,这世间万事万物,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千万放开。否则害人害己。”
那时候他不懂母妃的话,只清楚,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母妃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他的性命,那杯鸠酒,是父皇赐给他的。他喝了鸠酒,母妃便能离开冷宫,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
但母妃选择了死亡,为了让他活下去。
到十二岁时,太子哥哥冒着被废弃的风险向父皇进言,他才有了离开冷宫的机会。
这些年,他一直努力争取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再被人欺辱的权势和地位,以及、梦境中总让他痛彻肺腑的女子。
五岁时,他第一次做那个梦,梦中的自己已经是一位身披战袍的将军,等醒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吓得十四岁的梅姑抱着他大哭。
但那时,他便知道,他的未来,是在浴血奋战的沙场上。做个手拿令牌的人,才不会在被人欺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寻着梦境的指引找到她。
但如今,他不知自己是否已经找到了,面对公仪琉月,他似乎有些乱了方寸。
她让他有种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冲动,似乎,他与他本来就是极为熟悉的,随着相处的时间越多,面对她,他越来越有种唯恐失去的惊慌。
这种惊慌让他想要将她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唯有这样,才不会再次失去她。
如今,他不知是不是已经遵循梦境的指引找到了她,但是,昨日在孙家村的场院里,他清楚的知道,要留下公仪琉月,哪怕,她不是她!
或许,多年的执念到了该消散的时候了。
南子言睡得很晚。
又是一个梦境。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荡下来,落在一排排整齐的大理石墓碑上。
这是哪儿?
他转头四下打量,似乎是一个巨大且排列十分整齐的墓地?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样式奇怪的墓穴和墓碑。
南子言惊讶的发现,这次,他没穿盔甲,腰间的噬天剑也不见了踪影。
心里涌起熟悉的疼痛感觉,捂着胸口,他沿着墓碑旁整齐的小道脚步趔趄朝前走去。
前方,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加快脚步,这次,他一定不能再让她哭着离开。
近了,更近了,她跪坐在一个墓碑前,他离她越来越近,近的能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
心中的绞痛更甚,他还是让她流泪了!
南子言很想上前搂住她,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但不知为何,无论怎样努力,他和她之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让他的脚步停止在她五步之外,再也无法靠近。
他停止努力,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焦急的呼喊:
“是你吗,我在这儿,不要哭,你找到我了。”
女子不回头,他看不到她得脸,心中更加焦急,想了想,绕过女子,走到她得前面。
这下,他能看到她,比起以往,她得眉眼清晰了很多,她极美,只那双盛满盈盈泪水的眼,便有勾魂摄魄的能力。
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他几乎流泪。
这是她得脸,他的感觉没有错,她就是她,公仪琉月,他终于找到她了。
他很高兴,哪怕耗尽最后一分力气,从此后,再也不会让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正想开口说话,却见一滴血从她得胸口滴落下来,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瞬间,大量的血从胸口喷涌出来,她跪坐的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不要死,不要死,我在这儿,你找到我了!”
他疯狂的一边呼喊一边想扑过去把她抱起来,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却始终阻隔着他,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得血迅速染红皑皑白雪。
跪在雪地里疯狂的哭喊着,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惊慌绝望,即使梦中她离开,他也知道,他总还会见到她,可此刻,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她正在一点点消失,或许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你死心了吗?跟了她五年,她还是死了。”
一道凉薄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转头,刺眼的光芒传来,只能看到一道身穿黑衣的身影。
“你是谁!怎么知道她会死?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