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琉月才发现,‘邬居’和安定王府只隔着一个街口,不到一刻钟,马车便停在了王府南侧门。
纪妈妈早得了消息,却不好迎出侧门,只焦急的侯在丝竹园里。
琉月刚进正屋,纪妈妈和细细一前一后快步迎上来,拉住琉月的手自是一番哽咽感慨。
纪妈妈只大概听细细提了沧南城的事情,到底未亲眼所见,如今知道这次琉月又是被章九爷所救,心中自然打起了一番心思不提。
主仆四人刚说了没几句话,凌波院那边过来个婢女,说王爷请郡主过去一趟。
琉月便带着青锁和细细去了凌波院。
公仪明城眯眼打量着琉月,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琉月低着头,看上去似乎恭敬温顺,实则她不能抬头,因为怕掩饰不住眼底深深的恨意。
“你这次算幸运,幸而未酿成大祸,易春山那个老匹夫,竟然敢纵容儿子打我女儿的主意,放心,父王必然为你讨回公道。
不过,能结识章九,倒也是你的幸运。本王竟不知道,章九在炎楚的人脉,倒比本王消息更为灵通。”
父王显然对章九起了忌惮之心,不过,琉月并不担心,父王蛰伏十几年,现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不会再轻易树敌。
且,就算章九在炎楚有些暗线,毕竟一是外国人,二来放眼看去,但凡世家,又有几个没有些人脉暗线?这点她明白,父王自是更明白。
同时心中又苦笑,越是不想牵扯上章九,却越是屡次将他带累。
琉月突然‘扑通’跪在地上,低头道:“父王,女儿有一请求,还请父王答应。”
公仪明城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虽低着头,却仍然能看出满脸倔强的女儿。
章家在炎楚的暗线,这次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已经全数起出来。
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就算眼前这个从小安静的被她忽视的女儿,如今也能派上大用处了。
“什么请求,先说来听听。”
琉月深深吸了口气,故意颤声道:
“父王,此次女儿被劫持,虽然章九爷那边处理的天衣无缝,但毕竟女儿失踪了一日一夜,若是有心人刻意泄露,怕也是瞒不住的。”
听到这儿,公仪明城的神色有些不虞,他忘了叮咛那个蠢妇,以她近日的行事风格,的确极有可能将二娘失踪的事情宣扬出去。
但这时候,再封口怕也是无用了。
“二娘,此事你不用过于忧心,横竖你的亲事,也不是那些流言可以左右的。”
琉月低垂的眼中闪过讥笑,口中仍道:“父王,女儿不是忧心亲事,女儿是想求父王,让女儿去静心庵住一阵子。”
公仪明城一愣:“你去庵堂做什么?小小年纪,经受一点儿挫折,就想学那些万念俱灰之人避世?”
琉月用指甲使劲儿掐了一把手心,痛的眼中终于有了潮润的感觉,才抬起头哀哀戚戚看着公仪明城道:
“父王,女儿毕竟是未满二八的女子,这些年每每思及亲生母妃,便心疼不已,继母妃虽然也未亏待与我和哥哥,但终究是隔了一层。”
本来是强迫自己流下些眼泪,装装可怜好说服父王答应她得要求,可提到亡故的亲生母妃,琉月的眼泪竟然滚滚而来:
“发生了这样让女儿家名节败坏的事情,女儿有苦难言,却又无人能倾诉,静心庵有母妃的长生牌位,一来女儿想陪陪母妃,二来,想等这阵子流言过去再回王府。”
说到已故的先王妃于氏,公仪明城的眼中有片刻的惘然,终究答应了琉月的请求。
凌波院在外院,与内院之间,除隔着高高的青瓦围墙,还隔着占整个王府四成面积的园子。
琉月去了观亭台。
整个王府里,只有一眼观透的观亭台三楼,是府里暗卫因无法隐形,无法监听的地方。
冬日的炎楚虽远远不如北方诸城那般寒冷,却也是西风烈烈,站在三楼亭台,琉月神色淡淡道:
“细细,让你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吗?”
细细回道:“郡主单子上的东西已经买齐。奴婢都收好了。”
“你爹爹,应该到沧南城了吧!”
细细连连点头:“上个月祁先生转给奴婢叔叔的信,叔叔让大师兄去西北接爹,这会儿他们肯定到沧南城了。”
琉月看一眼青锁和细细,轻声道:“你们俩,愿意去沧南城吗?”
青锁和细细互看一眼,这段时日,郡主的伤心难过她们都看在眼里,王爷的道貌岸然让她们愤恨,却又帮不上任何忙。
二人同时摇头,青锁道:“郡主,您走到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细细也赶紧附和:“奴婢也是,郡主到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琉月沉默片刻,又道:“若我去的地方,不仅凶险异常、前途未卜,更有甚,可能小命不保。你们也去吗?”
青锁丝毫不犹豫:“郡主不怕,奴婢就不怕。”
细细也道:“郡主,奴婢虽然只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但若是郡主有危险,奴婢一定拼了这条命挡在郡主前面。”
琉月唇角一勾,双眼中却有了些潮意。
终是点了点头。
又问道:“楚王应该是这个时候来园子里散步吧?”
细细点头:
“是的,郡主,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楚王爷和四皇子每日申时中左右会在园子里沿着湖边走一走,这会儿他们应该快过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细细话音刚落,从湖边林子里,走出来数道身影。
为首的两个男子风姿卓越,一位美貌招摇,另一位面貌英俊,脸色却阴沉,正是在‘芳草轩’住了两月有余的皇家两兄弟,楚王陈凌霄和化名郁临恒的四皇子陈凌宇。
琉月神色淡淡道:“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