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莫莫西·克劳泽
牧师的致辞从前方传来,撩拨着凡人的心脏。
他隐藏在人群中,视线穿透黑色的人影,看到前方巨大的墓碑和没有任何遗体的老式棺材。
那里面是空的。
稚嫩的男孩儿,和即将逝去的角色站在一起,在这正规的场合他并没有穿上相应的服装。
你是多么显眼。
那双湛蓝的眸子中,映射着淡淡的孤独,还有对死者的愧疚。
愚蠢至极。
一声淡淡的轻哼从面甲下传出,身边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转身走进了人群中,身影逐渐被阴影吞没。
“静静流逝的所有一切,这个世界没有终结。你们的灵魂,将会延续……”
基督教的祷词开始了,平时性格乖张的艾伦静静地看着前方,莫莫西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悲伤。
穿着西装的人们依次走了上去,将那些白色的玫瑰放在前方,说着简短的悼念语,然后是下一个。
莫莫西静静地等待着,手中捏紧了刀柄。
他没有带来玫瑰花。
蟹状无人机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悲伤而寂静的气氛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天空中的机械体。
“一场悲剧,凡人的葬礼。”郑零看着眼前的屏幕,笑着看向自己的主子。
“他们这是在安葬谁?”拉菲尔凑了过去。
“谁也不是。”凯西冷不丁出声,“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壳。他们本就不该待在里面,这是冠位战争的悲剧。凡人本就不该存在于魔鬼的领域中。”
金发丽人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郑零和拉菲尔。
“走吧,ARCHER的御主。这样愚蠢的事情,CASTER可不会在这里。萨维尔那边我已经通知了。”
“这是个好机会。”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人已经走近了前方。
莫莫西拉住艾伦正要上前的身躯,轻声告诉他:“艾伦,帮我的那一份说了。”
艾伦疑惑地转过头,莫莫西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东西:“我可没有玫瑰花这样高贵的东西。”
“好吧……我知道了。”
艾伦看了看他腰间的东西,轻轻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我……我从没给别人送葬过。”
艾伦有些支支吾吾的模样。
“我要代表三个人,说实话,我有些紧张。莫莫西·克劳泽,我,还有依琳·迪克托。我很感谢……老师和教授们对我们的栽培和期望。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莫里森老师救了我,如果他没有让我们中途离开现场……我们也会死在那儿……”
“发生了这样奇怪的灾难……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听着艾伦的悼念词,莫莫西想到了另一个人。
凯西。
那个金色长发的老师,ASSASSIN的御主。
她会不会……也来了?
艾伦的祷词说的很快,也有些结巴,和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不太像。新上去的人接替了他的位置,艾伦走回了莫莫西的身边。
“抱歉啊……很LOW吧?”
“很精彩。”莫莫西笑了笑。
“少来了。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会打趣我了?”艾伦笑骂着,像是卸去了重担,“但是莫莫。你要不要……也上去?”
“?”莫莫西错愕。
“我看你的模样……似乎最近过的很不好。”
“我还好……那样的东西,就算了吧。”莫莫西摆了摆头。
“莫莫西,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吗?”艾伦突然严肃地看着他。
莫莫西心中一紧:“什么人?没有……”
“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有人到学校里打听你的消息了。”
“有人……是谁?”
“他穿着动力装甲,一只手臂是义体,金发,身材很魁梧。”艾伦说着,“而且,他看起来……”
“看起来什么?”
“就像是黑街的那些家伙……”
义体手臂……
难道说是……萨维尔?
他没有忘记萨维尔被砍掉一只手的事情。
莫莫西思量着:“不……我不认识这样的人,可能是搞错了吧。”
“希望如此。”打量了一番莫莫西的神色,艾伦轻轻说道。
“你还记得凯西老师吗?”
“凯西老师?就是……莫里森老师喜欢的那个美女老师吧?她应该也死在那里了吧……真是可悲。”
“是吗……”
莫莫西很想告诉艾伦,那个女老师差点杀死自己。
但他忍住了。
“事实上……当初我和依琳之所以中途离场,就是因为莫里森老师看到凯西老师的男伴吃醋了……所以让我们去把他的什么东西拿过来……”艾伦感叹着说,“现在,他俩都死在里面了。”
“是这样吗。”莫莫西低下了头,眼眸复杂地闪烁着。
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片小声的喧哗。
金发披肩的女子走进了墓园。
“那是……凯西老师?”艾伦错愕。
莫莫西瞬间回身,看到那个漂亮的女老师。
心脏猛然一抽。
她真的来了!
女子踏着步伐,穿着秀丽的女式西装,缓缓走进。
不行……不能让她看到我……
如果被她看到……
亡者的墓碑就在身后,他不难想象这个女人完全会不顾闲人杀死自己的场景。
“艾伦,我得走了。”
莫莫西拍了拍艾伦的肩膀,身形快速隐没在了人群中。
“喂,莫莫,你……”
凯西逐渐走向前方,认识她的人惊叫着让出道路。
失踪名单上可有她的名字。
凯西面无表情,她的手上捏着一支白色的玫瑰。
走到前方,将那只玫瑰轻轻放下。
莫莫西快速逃离着现场,不住回头看着祭奠现场,脚步踩在柔软的泥土上,很快便跑出了墓园。
“是巧合吗?还是说我的行踪暴露了?”撑着膝盖观察着身后的情况,他长出了一口气,“应该是巧合吧……”
黑影隐藏在墓园的树木中,遵循传统的场合给他提供了优良的遮蔽场所。
另一个黑影从墓园中跑来,在他的观察下藏在了一边。
一道光线从天边射来。
莫莫西抬头看到那一抹瑰丽的流光,神色有些茫然。
那是……流行?
轰!!!!
绿色的流光穿梭整个天幕,在地面上轰然炸裂,爆开一片电光闪烁的冲天尘土!
远处的楼顶,一抹绿光莹莹闪耀。
“命中了吗?”拉菲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有。”ARCHER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子面板中的目标。
“啥?你这都没打中?”少女错愕。
穿着装甲的ARCHER不满地回头,面甲下的双眼似乎是瞪了她一眼。
“别打扰我!”
激光从炮口骤然射向远方,再次爆开一团绿色的焰火。
“打中了吗?”
又是一抹激光飞速划过天空,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说……就你这准头……还当弓兵呢?”
“闭嘴!别打扰我!”
脚下的机械足具展开,弹射出一片蓝色的波动,莫莫西快速逃向市区。
一团团绿色火光在身后爆炸,远方不断射来致命的绿色激光。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
他惊叫着,加速鞋带着他险而又险地躲开那些激光。
该死的……是星灵吗?怎么会……
身边炸开汹涌的绿光,强烈的冲击力将他整个身躯翻腾而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进了一边的街道。
“破房子!挡住本小姐了!”
漆黑的建筑挡住了ARCHER的目标,她咒骂着,狠狠锤了锤一边的地面。
“确认了吗?”
猩红的影子在身前显现,BERSERKER狰狞的装甲从城市的阴影中走出。
“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的能量波动,他是一个人来的。”
萨维尔站在上方的钢铁建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下方挣扎起身的莫莫西。
“萨维尔,赶紧杀了他。”郑零看着无人机传过来的画面,不由得催促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呢。”
萨维尔从高处跳了下来,壮硕的义肢轻松拽下身边的路灯杆,铁元素在他的手上快速形成了一把巨刃。
“小子,好久不见了啊。”
莫莫西一身狼狈地爬了起来,看到萨维尔和BERSERKER的身影,整个人顿时傻在了原地,两秒后才如梦初醒,猛地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萨维尔示身后的BERSERKER暂且后退。
“你的仆人没有跟在你身边?”
“师匠她……就在旁边……”莫莫西压低了身体,惊恐无比地看着逐渐走进的男子。
怎么办……逃不掉了……
那边虎视眈眈的BERSERKER,还有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炮击……
而眼前的萨维尔……看起来也完全不是好惹的人……
师匠……你在吗……
脑波中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
听到他的回答,萨维尔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旁边?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莫莫西捏紧了手中的刀刃,低头看着地面,不敢直视对方。
“真是有趣啊,小子。我们正好在商量着要怎么干掉你的从者,没想到主人就直接出来送死了。”萨维尔将刀刃扛在肩上,“而且,竟然只是为了一个愚蠢的葬礼?”
愚蠢的葬礼??
“那些人……”怒火升腾,又被急剧惊颤的内心压了下去。
他不敢抬头,只要一瞬间,这个魁梧的男人就会砍下自己的头。
“那些人?”萨维尔反问着,哈哈大笑起来。
莫莫西没有回话,身躯微微颤抖着。他很热衷于嘲笑这种胆小的家伙。
“你想说……跟我有关?”男人轻蔑一笑,“小朋友,这可不是童话故事。”
他绕着莫莫西走动,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他紧绷的身躯,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或者说,随手就能碾死的虫子。
“看看你,颤抖不安,你已经怕的要死了吧?”
黑影隐藏在上方,一支香烟夹在他的指尖,飘散出一缕缕烟雾。
他在嗤笑。
“其实啊,这个萨维尔就是个白痴。”
手臂垂了下来,露出腰间的刀柄。
“反派死于话多。”
“她总是这么说。”
微光下,香烟还只烧了一半。
“不过,还有要发生的事。”
“看吧,事实上人们对于弱者总是怜悯的。”
萨维尔喋喋不休地说着,看起来就像是莫莫西的人生导师般。
猫喜欢捉弄到手的老鼠,这是萨维尔在休闲时的习惯。
没错,处理莫莫西,就是休闲。
“对了。”
萨维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教导:“BERSERKER,那个讨厌的女人没有跟来吧?”
“她去了葬礼。”BERSERKER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御主戏弄猎物。
“哦……很好!”萨维尔重新看向了莫莫西,“先别管那愚蠢的葬礼了。这样一来,我就能多说两句。”
“你知道的,谁都不喜欢可恶的刺客,就像是凯西和他的从者。”
莫莫西轻微一震,视线瞟向上方建筑。
黑漆漆的一片,遮盖了视线。
也遮盖了狙击手的视线。
极度的恐惧下,他努力吞咽了一口冰冷的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刚才……用了“我们”这个词……
凑到一起了吗……
凯西……凯西……她去了葬礼……
那个狙击手不是凯西……
ASSASSIN也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师匠收不到自己的消息……而这个人……
目光回到喋喋不休的萨维尔身上。
他在戏弄我……
被布条包裹的刀刃给了他些许的安全感。
也许……也许,能逃走……
只要……
“你知道吗,小子,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萨维尔的音调一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完全不像是一个御主。”
莫莫西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怜的小子,一个可怜人。我查过你的资料。莫莫西·克劳泽?天啊,殉道者里有这个家族吗?”
“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让我想想……”萨维尔捏着下巴,做出思考状,“你在学校里的档案……似乎你只是个……覆甲师啊?”
“一个覆甲师竟然参加了冠位战争!多么可笑的事!”他摊着手,戏谑地说着。
莫莫西低着头,毫无反应。
“看吧,看吧。你就像一只小羊羔。你拿的是什么?刀吗?”
他在嗤笑。
“羊蹄子能拔出来吗?”巨刃猛然劈砍在莫莫西的身前,荡开一片强风。
后者的身躯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看到他的反应,萨维尔放肆地大笑着。
“哈哈哈!小子,我真该把你现在的模样录下来,我杀人的时候好久都没这么干过了!”
莫莫西颤抖的手悄悄移动。
还差一点……我有机会的……他不是星灵……他不是星灵……
“萨维尔?你在做什么?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如果你做完了就吱一声!”
“当然没有。”萨维尔点着耳边,“我正在做一个合格的心灵辅导师呢!”
“见鬼,别玩儿了!御主和星灵有远距离脑波共鸣的!”郑零咒骂着,两只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着。
“我当然知道,亲爱的指挥官。不过我希望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能把音量给我放小点!”
对着空气怒吼,萨维尔关掉了通讯。
刀鞘被一只颤抖的手指推出,撑开柔软的布条。
“好了小子,现在你得去死了。”
刀刃逐渐扬起,点在他的头上。
“哈,你想想,见识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你也能够死的很畅快吧?”
寂静。
咔……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
萨维尔的脸上满是嘲笑的神情。
颤抖的身躯僵住,一抹橙光在周身瞬间爆开,斜向斩去的强力拔刀斩,在火药的爆炸下刮起一阵强风猛然轰击在萨维尔落下的刀刃上!
嗙!!!!
金铁交鸣的震耳声,夹杂着清脆的骨折,莫莫西惨叫一声,瞬间骨折的右臂让他在原地一顿。
脚下的动力鞋快速向一旁滑去!
巨刃扬起三寸,萨维尔的身躯微微后仰。
有些惊愕,随后是愤怒。
“该死!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血影一闪,BERSERKER的身躯瞬动,带着一股猩红的光芒扑向飞速逃离的少年!
怎么会这么快!
整只右手传来强烈的剧痛,莫莫西不得不将刀刃换到了左手,身后的血光闪瞬及至,少年只能勉强扬起手中的刀刃。
噹……
橙光高高抛起,斜插在了一边的地面上。
莫莫西的身躯瞬间飞出,左手存存骨折,强烈震荡狂乱地钻进身体,一口鲜血噗地喷在了地面上。
抬着骨折的手臂,艰难向前爬去,血光投射在他的眼前。
“该死!BERSERKER,我要亲手宰了他!没有人能从我手上逃走!没有!”
萨维尔的怒吼声传来。
沉重的压力从他的身后传来。
莫莫西趴倒在地,双手无力地向前挪动。
凌乱的脚步声,刀刃落下,一道黑影从一旁快速地蹿了出来……
哧……
背上传来了温热的鲜血,缓缓浸入衣物。
重物倒在了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膀。
莫莫西惊恐万分地睁开双眼,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艾伦……”
壮硕的青年吐着鲜血,他的背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几乎将他整个身躯割裂。
“我就知道……莫莫……你从来都不擅长撒谎,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他呆呆地看着好友的脸。
“所以……你果然是在被人追啊……抱歉,我不该让你来的……”
“别……”
莫莫西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这有什么用……
在星灵面前我就是一只虫子……
我就是个废物啊……
“不……你别死……”他晃了晃好友的身躯,男孩儿惨笑着,歪在了一边。
少年彻底愣在了原地。
萨维尔看着刀上的血迹。
“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金属巨刃砍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莫莫西。
“到此为止吧。”
空气炸裂,如同被狂暴的刀刃胡乱切开,一团缭乱的紫色刀痕凭空出现在萨维尔的身前,如同龙卷般狂暴肆虐着,他和莫莫西之间瞬间出现一块真空区域!
人影落了下来,烟头被他随手扔开。
散发出紫光的漆黑刀刃,被他缓缓送入鞘中。
规整无比的动作,就像是精于剑道的武士般。
“藤田将司??”萨维尔后退一步,紧盯着眼前的人。
“不,我是SABER。”
男人轻笑着走出了阴影中,一张精致的面甲被他扶正。
面甲上没有任何灯体,但隐藏在黑洞中的一对湛蓝眸子赫然醒目。
“按照剧情,你今晚得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