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沈芸珂与家人从宁陀寺离开的时候,他们多带了个丫鬟。
正是那个将沈芸珂强拉下水的阿燕。
覃渊在将沈芸珂带到了沈懿与邱氏身边之后,在沈芸珂被小丫鬟伺候着换衣的间隙,同邱氏与沈懿大致讲了他看到的事情。
顺便也将那落水昏迷的阿燕交到了邱氏与沈懿的手里。
邱氏见是这个小丫鬟害了自己的女儿,只想着要将她千刀万剐,最后还是被沈懿拦住。
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还好处理,可是这丫鬟既然是安国公府上的,要处理得先得到安国公的同意。
不过沈懿也只是想着同安国公知会一声,以免失了礼数,不管安国公包庇还是不包庇自己的丫鬟,既然这丫鬟害了他的女儿,他总不会给轻饶了。
沈懿去找了安国公,安国公得知是阿燕害了沈芸珂,不免有些吃惊。
据安国公所说,这阿燕近日因着母亲生病一事回了老家,并不在安国公做事,缘何会出现在宁陀寺,安国公他也想不通。
而且安国公还提了一句,那阿燕母亲得的似乎是疯病。
末了,安国公还帮着推测道,阿燕会不会同阿燕的母亲一样是得了疯病?
沈懿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因而他在求得了安国公的准许之后,便将那叫做阿燕的丫鬟带回了沈府,想等到了阿燕醒了再来审问,将她害自己女儿的原因查个水落石出。
回程的马车上,沈芸珂坐在邱氏的身边,将小脑袋枕在了邱氏的腿上。
邱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沈芸珂柔软的头发,嗓音温柔地问道:“阿棠,今日可是那秦王又一次救了你?我瞧着是他将你抱回来的。”
秦王先是救了她的侄儿,现在又救了她的女儿,又生得如此俊美,邱氏是越瞧越觉得这个孩子令人喜欢。
沈懿坐在马车的另一头,与邱氏和沈芸珂之间隔了张方桌,看着邱氏眼里只有女儿没有他,有些哀怨。
他拿起了方桌上的碧色莲叶玉茶壶,给荷花玉茶盏斟满了,借茶消愁。
不过他也知道,因他的疏忽让女儿受了伤,邱氏又得恼他一段时间了,唉。
瞧着自己的女儿可怜兮兮地靠着自己夫人的样子,沈懿也觉得心疼,对那叫做阿燕的恶丫鬟就更厌恶了,一时间脸色有些阴沉。
沈芸珂枕在邱氏的腿上,在马车的颠簸中微微闭着眼小憩着,听到了邱氏唤她,猛地支棱起了脑袋,唤了声:“娘――”
可惜她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响。
邱氏的眼睛红了红,将沈芸珂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我的阿棠,怎么最近受了这么多苦。”
沈懿端起了方桌上的一碟子瓜子酥,献宝似地递到了沈芸珂的面前:“阿棠吃不吃瓜子酥?过来找爹爹抱着,你可别累坏了你娘亲。”
沈芸珂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压着娘亲的肚子,立刻将小脑袋微微抬了起来。
后来又觉得好奇,将自己的小耳朵贴近了邱氏的肚子。
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弟弟沈云珩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芸珂努了努嘴,到了沈懿的身边,两只小胳膊一张,求沈懿抱她。
沈懿拿起了一块芝麻酥,捏碎了,将芝麻酥的小块喂到了沈芸珂的嘴里:“阿棠还没告诉你娘亲,是不是秦王救了你?嗯?”
沈芸珂摇了摇头。
她虽然想着要将岑宝琮救她的一事瞒过去,可是岑宝琮救她定然是有所图谋,她现在不说,难保岑宝琮自己不会找上门来。
不如现在就告诉自己的爹爹和娘亲,看岑宝琮到底是想要什么,到时候再做打算。
而且岑宝琮向来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若是这件事瞒过去了,那他接下来不知道又会有什么阴招。
也怪她醒来之后的日子一直太过安定,又觉得岑宝琮现在只有十岁,竟然忘记了多做防备。
沈芸珂点了点茶水,在方桌上写下了一个“纸”字。
沈懿会心一笑:“既然阿棠有事情想同爹爹说,那等着回府之后,写给爹爹看便是。”
回府之后,沈懿从沈芸珂所写的东西里,终于弄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是安国公的三公子先救了沈芸珂,后来才是秦王出现带走了沈芸珂。
不过他又想起在找安国公商量阿燕如何处置一事的时候,安国公的三公子待在他们身边一言不发的反应。
沈懿觉得,这个孩子似乎有些超乎年龄的沉稳。
寻常人在十岁的年纪,大多都好功,既然是他救了人,他居然还能沉稳地缄默不言,对自己救人的事迹毫不夸口――
这样的沉稳与内敛,实在是有些难得。
不过这样以来,事情倒是更加麻烦了。
安国公家的丫鬟有意加害阿棠,而安国公家的三公子又救了阿棠。
如此以来,安国公府既欠了他们沈家一个交代,他们沈家又欠了安国公的恩情。
沈懿想到这里,沉沉叹了一口气。
既然安国公家三公子救了阿棠,还是要去感谢一二的。
从宁陀寺回来的第二日,沈懿便带着沈芸珂,前去安国公府。
因邱氏有孕,沈懿怕劳累了邱氏,便未让邱氏跟着一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国公府虽然一代比一代式微,可是好歹也是连绵了五代的世家大族,因而这门面仍然是气派极了。
沈芸珂站在安国公府大门上那块还是开国皇帝兴元帝书的牌匾,一时间有些不想往里面走。
她人生中最痛苦最难过的一段时光,便是在安国公府度过的。
在被安国公府的管事带着往前厅走的时候,芸珂观览着抄手回廊下摆着的那些矮松盆栽,心头更是压抑。
在她嫁过来的时候,岑宝琮似乎是知道她喜欢些生机勃勃的活物,因而将这府中的矮松盆栽全部换成了花树。
若是说那时候的岑宝琮对她没有半点情意,沈芸珂觉得也不对,大概她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做自己的正室夫人的。
可惜她的大婚之日,莺月被前来观礼的承德皇帝认了出来。
其实她在之前知道了岑宝琮与莺月有染的时候,便想着将莺月带过来,给岑宝琮做通房。
反正她对岑宝琮也没有半分感情,求的只是他能帮衬一下沈家。
可是这莺月翻身成了吉安长公主,这下子,倒是她这个占据了岑宝琮正室夫人之位的人,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绊脚石。
可笑的是,在知道了莺月便是流落在外的吉安长公主之后,岑宝琮立刻冷落了她。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善变,现在想起来了,仍然是心寒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