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停车。”
孙国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匕首架在蒋师傅的脖子上,可是自己的眼泪却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曾是一名军人。
站如松,坐如钟,铁血男儿一身正气,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对祖国绝对的忠诚。
而现在,他成了一名劫匪,匕首正指着一名无辜的人。
“老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车缓缓停在了路旁,蒋本茂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两手从方向盘上缓缓抬起,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
“老弟,我理解,要是我闺女摊上这么个事,弄不好我也得怎么干,东西不是我的,你想拿啥就拿啥吧,我犯不着玩命!”
孙国涛控制一下情绪,匕首离对方的脖子略微远了点,另一只手拉上手刹,然后熄火,拔下了车钥匙。
“老哥,对不住,让你受牵连了,您委屈委屈手背后,身体趴在方向盘上!”
蒋本茂没办法,只能照做,双手往背后一背,老孙拿出准备好的线卡子,套在他两个拇指上,用力一拉,蒋师傅这就算被绑了起来。
“哥,千万别反抗,千万别反抗,我不想对你动手!”
蒋师傅趴在方向盘上,现在反而不害怕了,道:“放心吧,都这样我还挣吧啥啊?老弟你只要别伤我这条命就行,我这也是拖家带口的。”
孙国涛点了点头,观察周围都没有车,这才从副驾驶一侧跳了下来,打开那边驾驶位的门,把老蒋从上面给扶了出来。
路基下面不远处,是一片松树林,附近好远都没有人家,孙国涛搀着蒋本茂进了林子,在一棵大树下,用绳子把蒋师傅绑在了树上。
“老哥,您受受委屈,我得把车开走,把药分散转移,办完这些事我就去自首!这给你留下一把小锉刀,我试过,费点劲能把手上的线卡子磨开,就是得花点功夫,到时候这绳子也绑不住您了,弄不开也没关系,我自首之后,第一时间带警察过来,您最多遭点罪!”
上秋了,感觉天气有些凉,老孙想了想,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给蒋师傅披上。
看着劫车的这位红着眼圈,蒋本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手机您得先放我这,这是怕您报警耽误我事,回头我给你放车上。”老孙说着,把蒋师傅的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揣在自己兜里。
老蒋手被绑着,可是这时候倒同情起劫匪来了,冲孙国涛点头道:“老弟,甭管我了,你自己保重吧!一会儿慢点开,别被交警拦了,到时候你说不清楚!”
孙国涛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松树林。
箱货停在路边,偶尔有车经过,看树林里出来人,也只是以为司机是去树林里方便,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孙国涛登上驾驶位,打火启动,掉转车头,向天阳疾驰而去。
南四环外的咸水滩,从这里出发只需要半个多小时,老孙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了个老人机――这是自己老父亲用的,他没打招呼,也给顺了出来。
车速减慢,拨通媳妇儿的号码――这会儿已经是前妻了。
“哎?爸?”
“许佳,是我!”
十年夫妻,一句话,声音就听了出来,电话那边许佳声音冰冷,“干嘛?”
“方便说话吗?”
“在单位呢!”
“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有事和你说!”
“干嘛?我上班呢!”
孙国涛听到这,压低声音,道:“我抢了运药车,伊马替尼,就是露露吃的那种药!你来拿一下。”
许佳大脑一片空白!
那药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几天前为什么国涛闹着要离婚,她现在也明白了!
原来丈夫早就打定了主意,之所以离婚,是不想拖累自己!
眼泪在一瞬间涌出,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许佳只想哭。
“你听到没有?说话啊!”孙国涛急道。
“听着呢,在哪?”许佳稳了稳心神道。
“南四环外的咸水滩,打车来,现在!”
“好!”
听到这个好字,孙国涛也不再废话,干脆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药到手了,只要一会儿交给媳妇,女儿这两年的命就算保住了,那些人应该会还药的吧,两年之后,药应该不那么贵了……
至于自己,无所谓了。
车其实并没有出天阳很远,往回开了二十分钟,咸水滩,就在眼前。
把交接地点选在这里,老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咸水滩这里地处四环外,除了偶尔有人来这里钓鱼以外,平时并没有多少人。毕竟是抢劫,他也不敢开车回市区,怕被监控拍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一点,因为媳妇的单位就在这附近,哪怕骑着自行车也用不了五分钟。
定的时间是十点半,时间还没到,就已经有不少病友等在那里了,怎么来的都有,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朝着车来的方向翘首以盼。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妻子。
药品运输专用车,货厢上也印着字,所以车刚一停,人群就围了上来。病友群经常搞一些线下活动,不少人相互之间都认识,所以大家秩序井然,自觉地在车厢旁排起了队。
孙国涛粗略看了一下,来了最起码能有二百多人,甚至比之前网上统计的还要多!显然这些人都已经看过群公告了,每人手里都准备了一份签好字的借药协议。
打开车门,跳下车,妻子第一个冲了过来,手抡圆了就是一记耳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啪的一声,脸顿时肿了起来。
挨打的人笑了,打人的却哭了。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然后不管不顾,一猛子扑倒男人怀里。
“你混蛋!”
老孙眼圈也红了,不过还是控制住情绪,轻轻推开妻子,道:“行了,你不怪我就好,现在没时间说别的,先拿药!”
“我等你出来,多久我都等你!”
一句我等你,孙国涛眼泪在也止不住了,又一次把妻子紧紧揽在怀里,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松开。
一旁排着队的病友看到这一幕,大多都已经猜到了药的来处,可是谁都没说话,仍然静静的排着队。
当药等于命时,偷药抢药,也不过是为了挣命,苟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