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秦老虎杀了袁文章的梦境之中，吴晓东含着泪说：“老哥，其实，如果没有今天这事，咱俩有可能成为战友的！”
事实上，那天的对立并没有发生，一切都只如初见。
然而，吴晓东仍然选择毫不犹豫地向秦老虎出手，带着崇高的使命，不死不休。
不应该归结为宿命，只是不同的立场罢了。
老白突然涌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两个无冤无仇的人，一见面就忘我的厮杀起来，而且还有一个如此崇高的理由。
云部，为了保境安民，为了国家的稳定，必须这样做。
而秦老虎这样的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或许，那些帮着炸弹冲向人群的恐怖分子，心中也有所谓的一份崇高吧。
白无常感受过太多死亡，所以更加厌恶死亡，也厌恶这种无谓的厮杀。
有啥深仇大恨不能好好坐下来唠唠？
没听尼古拉斯赵四说过吗？天底下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两顿！
哥俩小饭店里弄两瓶啤酒，撸点烤串，把话说开了多好？非特么得见血吗？
……
既然是云部所不能容的，那就让他们落下吧。
从云端落下，成雨。
泽大地，汇江湖，入大海！
风从虎，云从龙，不过大海才是龙的根基，而不是天上高高在上，飘渺如烟的云。
或许，那些落到地下的雨滴，经过阳光照耀，依然可以升腾到空中。
其实，云雨本是同源，只是状态不一样而已，凝结成水滴，落到地上便是雨，而享受了红太阳的照耀，便会越来越轻，飞到空中变成云。
今天下的是雪，头顶上依然乌云密布。
老白抬头看天，突然对天上的云有些不满。
你特么飘了啊！
……
让秦老虎夫妇先行离开，老白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地上，吴晓东昏迷不醒，人几乎被雪给埋了，可是丝毫不觉，还睡得很香的样子，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流到雪地上然后冻住，把嘴唇粘到了地上。
老白没管地上的吴晓东，而是冲着城门洞里的那一片黑暗喊了一句：“出来吧。”
黑暗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冲着老白恭身下拜。
“亡魂李雪莲，拜见上差。”
不是人，只是一个鬼，还是个老鬼。
永安墓园，旁边就是火葬场，在这个地方出现鬼魂一点都不奇怪。
“从在殡仪馆那里你就一直跟着我，一直跟到了这里，干嘛啊？”
之前在追悼会上，老白和袁文章交流，开启了阴阳眼，就看到了这个老太太，只是当时关注点并不在那，也没有在意。毕竟那种地方鬼魂实在是太常见了。
只是，没想到她敢跟过来。
“有事啊？”
一句话，面前的老太太瞬间泪崩，然后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上差，我想求上差一件事！恳请上差帮我啊！”
这不是求人帮忙该有的情绪啊，这动作应该配的台词是：青天大老爷啊……
老白最受不了这个了，赶紧一抬手把鬼魂搀了起来，“这得是多大的冤屈啊，什么事啊？说吧？”
一提冤枉两个字，老太太赶紧摇头，哭着道：“不冤枉！我不冤枉！我就是想劳烦上差帮我给家人送个信儿！”
送信？
老白微微皱眉，哥们儿这么大一个鬼界领导，你让我干快递的活啊？看来有必要在各地开展点“托梦”业务了，切实解决老百姓人鬼之间通信难的问题。
“老太太，看你这样子，死了好多年了吧？”
老太太显得很拘谨，答道：“我死的时候五十六岁，到现在已经九年多了。”
可是不太对啊，殡仪馆附近是城隍所在区域，在这附近不可能是孤魂野鬼，阴阳路断是这两年的事，可这老太太是九年前死的，那时候是可以正常轮回转世的，要是那时候就投胎的话，现在都上小学了！
“九年前死的，那你怎么不投胎啊？”
“因为我尸身还在殡仪馆的冷库里尚未火化，人世间尚有牵绊，所以不能投胎。”老太太答道。
老白听罢心中一惊，死了九年了还没火化？九年，从上小学到初中毕业，义务教育都上完了！
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李雪莲，人有年龄，其实鬼也有鬼龄，死了九年的老鬼，虽说没有达到有神通的地步，可是给家人拖个梦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为什么她这点小事还要相求自己？
现在阴阳不通，原来在地府的一切事物都只能由各地的城隍来管辖，而老白作为地府的“钦差”，则相当于上面下来的巡查组，这个老太太跳过城隍亲自来求自己，等于是越级上访啊！
“你求我，只为了托梦？”
要知道，这样越级报告很是忌讳的。
李雪莲神色凄苦，道：“上差，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因为我情况比较特殊，城隍爷不允许我离开此地，所以没办法自己托梦，而且……而且我那个小儿子，他根本就不做梦！”
老太太这个情况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老白看不远处有个小凉亭，向那个方向指了指，道：“咱们到那，坐下慢慢说。”说罢又冲虚空中招了招手，“既然来了，咱一块聊聊吧。”
不开阴阳眼，老白对鬼魅世界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若阴阳眼打开，甚至外放魂力去感知的话，世上也没有什么鬼物能够瞒得了他的眼睛。
那位隐匿身形的是黄岛本地的城隍。
一个城隍，少说也是鬼灵级别，要想限制住一个普通鬼魂的话，那是轻而易举，老白极度怀疑者老太太是受当地城隍的指使才来“告御状”的。
虚空中，一道虚影逐渐凝实，踏空走到了凉亭里，然后对老白躬身下拜，“方城县城隍方龙阁，拜见上差！”
小凉亭里，石桌石凳，外面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还别说，坟地的风景真是不错，只是坐在石头上冻屁股。
好在，老白肉身已经到了王境，已经不惧寒冷了。
方城隍次坐相陪，而老太太李雪莲则在一旁站着，在城隍面前，不敢落座。
老白也没强求，转而问方龙阁道：“你是黄岛本地的？”
方龙阁陪笑道：“正是，我们城隍只是基层干部，说起来跟村长差不多，大多都在本乡本土中选拔，我生前就是方城县人，因为乐善好施，在乡里之间颇有些微名，所以死后被阎君点为本地城隍，护佑一方。”
老白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李雪莲，“这老太太是什么情况，既然来了，那就和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