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后,书房里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连呼吸声都似听不见了。
江梵诗像是被点了穴道,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座雕塑,良久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颤的不成调,“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情绪没失控!
东方蒲长舒出一口气,他吓得心脏都感觉停摆了。
东方将白比他稍好些,却也紧紧揪着心,闻言,轻柔的、笃定的、带着几分欢喜和哽咽的又说了一遍,“妈,妹妹还活着。”
江梵诗剧烈的颤抖了下,像是被雷击中,脸上没有血色,眼神却仿佛被什么点燃了,她猛地抓紧儿子的手,艰难的问,“你说你妹妹……没有死?”
东方将白重重的点点头。
江梵诗僵着脖子去看自己的丈夫,“阿雍,你听到了吗?”
东方蒲眼眶泛红,声音已然沙哑,“嗯,听到了,将白说,咱们的女儿还活着,没有被那场大火烧死,梵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江梵诗狠狠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呼吸急促的仿佛要晕过去,“你们是在骗我吗?怎么可能?明明,明明,我看到了那个烧焦……”
后面的话她哀恸的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恨不能就这样死去,哪怕过了二十年,那种撕心裂肺还是那么清晰,眼里却流不出泪。
“妈,我说的是真的,那个烧焦的孩子不是妹妹,不是妹妹!”东方将白急切的解释,“是倪宝珍另外找的一个孩子代替的,不是咱家破晓。”
闻言,江梵诗猛地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真的?真的不是破晓?”
“嗯,不是。”
“那破晓呢?破晓去哪儿了?”江梵诗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眼神开始迷乱,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四下寻找着,记忆也错乱了,“破晓是不是要吃奶了?我得去喂她,不然,她会哭的,她在哪儿?阿雍,是不是你把她抱出去玩了?你还给我,还给我……”
东方蒲用力的抱紧她,心疼不已,“梵诗,梵诗,你冷静些,冷静些……”
“不,不……”江梵诗忽然崩溃的喊起来,声音凄切,“阿雍,我要女儿,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说她还活着,那就还给我啊……”
内心深处,她其实并没有相信这个事实。
东方蒲能理解,毕竟他刚听到时候,也是如此,一个在认知中死去二十年的人,忽然有人对自己说,她还活着,相信没人能接受的了,更别说,那人还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梵诗……”
两人抱头痛哭。
东方将白见状,倒是奇异的冷静下来,他没即刻上前安慰,有时候哭是一种健康的发泄,哭出来,心里那些积压的负面情绪也就消散了,总比都攒着强,这么多年,父母都在忍,包括他自己,谁也不想在家人面前露出太多的哀伤,也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话题,这样反倒是不好。
日积月累,谁都会累。
他之前在办公室烧掉那个日记本时,便体会到了,哭吧,都哭出来,以后他们一家的日子只会有欢笑。
十几分钟后,哭声才小了。
东方蒲是个大男人,流泪也是无声的,江梵诗哭到后头,肩膀抽动,已经发不出声,东方雍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泪,又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东方将白此时终于开口,他声音坚定,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妈,您已经见过妹妹了,就在刚刚,她长大了,又好看又聪明,特别的招人喜欢。”
这会儿江梵诗痛哭过一番后,果然情绪没那么激烈、错乱了,只是整个人看着有些疲惫颓然,听到这番话,才有了些力气,从丈夫怀里坐直身子,怔怔的转头看向儿子,眼角还挂着泪,喃喃问,“我见过了?谁?”
“是暮夕的女朋友。”东方将白说完这话,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那张照片递过来,“您看,您第一次见到她,是不是就觉得眼熟?”
江梵诗再次盯着那张照片,此刻的心情就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她颤着手抚摸着那张脸,最后停在那双眼睛上,“是,是,就是这双眼,阿雍,你看,是不是跟咱家破晓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
看她激动起来,东方蒲忙不迭的点头附和,“没错,跟破晓一模一样,因为她就是咱们的女儿,她没被火烧死,还成了暮夕的女朋友,是不是很神奇?”
江梵诗到此时,依然恍惚如在梦里,“你们真的没骗我?”
东方蒲坚定的道,“没有骗你,梵诗,她真的是咱们的女儿破晓,暮夕找人给她和将白做过鉴定了,绝不会出错。”
江梵诗忽然捂住脸,一语不发。
爷俩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再开口。
半响后,江梵诗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很难描述,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着紧张的爷俩,缓缓笑了,“从今以后,都不用再担心我了,我不会再发疯了。”
“妈!”
“梵诗!”
江梵诗摸了一下眼角的泪,眉间拢着的忧郁都不见了,变得坚定果敢,“这些年,我一直活的浑浑噩噩,因为我不敢清醒,清醒的代价太痛了,只是苦了你们爷俩,我,对不住你们……”
“妈!”
“梵诗!”
“听我说完,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既没做好一个妻子,又没尽到当妈的责任,我放任自己麻木的活着,像行尸走肉,你们都不舍得苛责我,纵容着我,我不是不懂你们的心思,我也想从过去走出来,但是我走不出来,从破晓从火里被抱出来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