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皇帝之谋,再生猜疑(二更)
第二日,谢国公夫妇一早就来了,之后宁王夫妇以及裴家那几个也都来了,就连宜川公主也再度替皇后和贵妃来探视,当然,还有一些皇亲国戚和与谢家交好的人来探望,不过这些人都没能进楚王府的门。
这么多人来,自然是得好好招待,傅悦不理事,都是冯蕴书在负责。
楚胤离京南下原本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如今这些人来了,见不到楚胤,自然是都知道楚胤不在京中了,还好都算是自己人,倒也并不担心会传出去。
不过说起来,外面和宫里那位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何况,皇帝应该也猜的出来了。
皇帝确实是知道了,不过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得到了消息。
“楚王抵达扶风城后短短两日,便派人诛杀了不少殿下安插在军中的人,可如今殿下远在东越境内,怕是鞭长莫及,陛下,可要下令让他们撤离?”
乾元殿内,皇帝着在桌案后,听着暗卫长暝绝的禀报,拧紧眉稍许久都不曾说话。
说是抱病,可皇帝如今瞧着却分外康健,一点都不像是卧病在床的样子,然而,外面却隐有传言,说皇帝病情反复,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陛下……”
皇帝冷笑:“撤离?你以为事到如今,楚胤会让他们安然撤离么?”
暝绝默然。
皇帝咬牙道:“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去南境,如今怕是已经着手封锁整个南境瓮中捉鳖的扫除老七按插进去的人了,以他的脾性,是绝无可能让这些人全身而退的,这多年的筹谋,怕是也只能功亏一篑了。”
皇帝也是今年才知道,赵禩对南境的计划,且这个计划并不是突然生出的,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派人渗入南境军中了,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可因为楚王府对南境的掌控太过严密,效果并不大,还一不小心被孙策察觉,这才不得不兵行险招,只可惜,还是让楚胤知道了。
他既然知道了,那暗中掌控南境大军架空楚王府的计划,也就只能就此废了,并且先前所有派去南境的人,都要折在楚胤手里了。
皇帝极不甘心,可也无可奈何。
当年真该趁热打铁的一并端了楚王府,也不会有如今的祸患。
皇帝有些烦躁,可转念一想,忽然心生一念,一不做二不休,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既楚胤现在南境,也是机会难得了,传朕的命令去南境给潜伏在那里的暗龙卫,想办法暗杀楚胤,若他们能取了楚胤的命,朕重重有赏!”
“是!”
皇帝面色稍霁,也不多言置喙此事了,而是想起了别的事情,看着暝绝沉声问道:“谢家那边如何?”
暝绝立刻道:“十公主被送去楚王府后,楚王府严密封锁,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不过应该已无性命之忧,今日谢家和裴家都去看了,谢国公派去的人还在查这件事,只是长公主处理的快,他们应当查不出结果来,谢家昨日送去北境的飞鸽传书也按照陛下的吩咐换下了,现在就等北境的消息了。”
皇帝目光阴狠的咬牙厉声道:“做得很好,再传朕的密令去北境,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取了谢蕴的命,如若再失败,那就不用回来见朕了!”
“属下遵旨,即刻便去办。”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楚王府可有派人追查此事?”
暝绝道:“回陛下,楚王府并未理会此事。”
皇帝眯了眯眼,一时并未开口再问什么。
倒是暝绝,忽然有些迟疑的问:“陛下,如今十公主人已经在楚王府,且腹中孩子仍在,可要想办法……”
皇帝淡声道:“此事无须你理会,朕心中有数!”
谢家父子要除,这孩子自然也是留不得的,不过,不急……
此次不成不要紧,再等等便是了。
“是。”
皇帝这才挥了挥手:“去办朕吩咐的事吧。”
暝绝领命退下。
皇帝在他退下后站了起来,走到那边的窗台下望着外面的湛蓝天际,眸色晦暗不明,瞧不清其中思绪。
宜川公主没有在楚王府多待,就和宁王夫妇一起回了宫,宁王夫妇去昭阳殿看楚贵妃并将十公主的情况告知,而宜川公主直接回了凤仪殿。
皇后其实也身体不适,毕竟出事的是她颇为疼爱的十公主和谢家的嫡长孙,她作为嫡母和谢氏之女岂能不心急担忧,心神不宁了两日,她便有些不适的病倒了,如今也正在卧床静养。
宜川公主带回了十公主和孩子都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可算让她得以欣慰了不少。
皇后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松了口气后,才唏嘘叹息道:“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楚王妃,若非她及时让人救治,这几日又日日守着,怕是婉清和孩子都保不住了,你可有代我谢谢他们?”
宜川公主道:“母亲放心,这些女儿都是省得的,都跟楚王妃道谢了,不过那位救了婉清和孩子的姬亭长老女儿并未曾见着,却见到了一个人。”
“何人?”
宜川公主眸色微动,低声道:“燕家舅舅。”
皇后一愣,随即眸色微凝,问:“你是说那位燕家主燕无筹?”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是他。”
因为和聂禹顷的婚约,以前宜川公主是叫燕无筹为燕舅舅的。
皇后凝神不语。
宜川公主道:“女儿看到他很意外,便询问了蕴书,说是那位祁国姬亭长老在谢家守着婉清几日不眠不休累了在休息,所以让燕家舅舅替换守着,可是燕家舅舅这个时候怎会在楚王府呢,女儿觉着奇怪,便随口问了蕴书,蕴书顾左右而言其他,女儿觉得不对劲,就找机会偷偷问了馨儿,馨儿说他去年开始就一直住在楚王府,可后面再问,就什么都说不知道了,显然是有人提前交代不许多说的,您知道的,那小丫头性子单纯,可不会说谎。”
皇后凝神沉思许久后,忽然问宜川公主:“萱儿,你是怀疑什么?”
宜川公主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皇后微微一叹,轻声道:“因为聂家的关系,燕家和楚家关系一向极好,当年楚王重伤腿残身中剧毒,现如今能都好起来,想必除了燕家主,再无其他人可以这般妙手回春了,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年必定常有联络,燕家主人在楚王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你又何必多加揣测呢?”
宜川公主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母亲,楚王早已经大好了啊,而且如今楚王并不在京中。”
皇后一愣。
宜川公主神色凝重的道:“我记得之前蕴书说过,傅悦从去年出事回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在调养,最近也是一直抱病,前几日和今日看到她,也确实是一副病容,我猜想,燕舅舅在楚王府住着,应该是为了给傅悦治病调养。”
皇后蹙眉道:“傅悦治病调养,不是一直都是祁国那位姬亭长老在负责么?”
这是公开的秘密,傅悦去年被救回来后身体就不好,祁国派来了医圣姬亭长老为她调养治病,后来年前祁太子等人回国后,姬亭跟着回去了,伺候傅悦就出现在人前了,这次傅悦闭府养病之前,姬亭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暨城,这是暨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皇后自然是知道了。
“可是那位姬亭长老离开了半年,傅悦也时常抱病,而按照馨儿所言,燕舅舅去年开始就一直住在楚王府,那么很明显,这期间傅悦的身体,定然是他负责调理的。”
皇后再度陷入沉思,好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又道:“可那又如何?他既然与楚王交情甚笃,傅悦是楚王的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他作为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帮忙救治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疑的。”
宜川公主忽然眯着眼思索着问:“母亲,您可知阿顷曾经同我怕说过什么?”
皇后看着她不语。
宜川公主道:“他说,燕家人最是护内护短。”
皇后愣神。
宜川公主抿了抿唇,屏着呼吸压低了声音道:“您说得对,以常人之心来想,不管是看在楚王的份上还是因为医者之心,燕舅舅帮忙救治傅悦并不奇怪,可是有一点您忽略了,那就是燕家人的护短之心,楚胤曾是兰臻的未婚夫,而傅悦乃是楚王如今的王妃,还得了楚王的心,燕舅舅当年如此疼爱兰臻,所以,他不管救谁,都不会救傅悦。”
皇后颇有些迟疑的低声道:“也许,是因为傅悦的样貌,他生了恻隐之心……”
宜川公主很笃定的否决道:“那就更不可能,如若傅悦没有长了这么一张脸,或许还有可能,正因为她像兰臻,又得了楚胤的心,燕舅舅才更不可能出手救她。”
她们或许还会因为傅悦的样貌而生出爱屋及乌的心思,可是燕无筹绝对不会,这一点宜川公主是足以肯定的。
人心,本就是这样的。
皇后再度沉默。
她已经有过两次心生猜疑,可都失望了,如今,已经不去想了,可宜川公主所言,她却不知为何,心下又再度动摇了。
而且,一次两次三次,这个世间,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巧合的。
宜川公主神色恍惚又晦涩的道:“母亲,这一次,女儿是真的觉得,您之前的猜测是真的了……”
第一次,因为种种原因,皇后曾有此猜测,她无奈只能寻机佐证,想办法验身后,没有在傅悦身上发现那块胎记,言语试探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所以,她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上次,是因为庞妤婷的死,得知楚胤竟然唤傅悦臻儿,皇后由此心生疑惑,她也不过以为楚胤是拿傅悦当替身,一次劝说皇后,自己也不曾疑心。
原本也没什么好疑心的,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多思多虑呢?
可如今,只因为燕无筹,再联想先前种种,她生出了这一份大胆的猜测。
之前,她或许还能说一切都是皇后多想了,不过是巧合,然后加以劝说,可如今,她已经连自己都劝不住了,因为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切面前,没有任何说服力。
想到这里,宜川公主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神色语气都无比坚定的道:“母亲,不管如何,女儿都一定要再试一次!”
若是她多想了不过是再失望一此,可倘若是真的呢……
皇后神色恍惚许久后,闭了闭眼,抿紧了唇,有些无力的轻叹道:“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去做吧。”
“好。”
……
楚王府。
“她真的问你了?”傅悦看着楚馨,有些惊诧的问。
楚馨点了点头:“对啊。”
傅悦又问:“还问了什么?”
楚馨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问我燕爷爷是不是在府中给你治病,问燕爷爷对你是什么态度……”
“你怎么说的?”
楚馨垂着脑袋闷声道;我就一开始想都没想就说燕爷爷去年就一直住在府里了,后面她再问的时候,我想起之前娘亲的嘱咐,就没有回答,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悦忽然沉默,凝神不语。
一旁坐着的冯蕴书神色凝重的低声道:“她看到燕前辈后,也问了我一些类似的问题,但是我没多想,也没多言,她这才去问了馨儿,儿,虽然馨儿并为多言,可她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傅悦闻言,垂眸静思片刻后,才坦然笑道:“猜到就猜到吧。”
“可是你……”
傅悦淡淡笑着,眼里却是胸有成竹般的自信和沉静,气定神闲的道:“原本她们知道与否都不影响什么的,她们又不会宣扬此事,何况事到如今,就算人尽皆知,又有谁敢问罪于我?”
原本便是没什么好怕的,聂氏受冤,她活着原本没有错,以前是怕影响大局,可事实上,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聂兰臻又如何,她是楚王妃,又是祁国公主,又有谁真的敢处置她?
怕是现在的皇帝知道,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
所以,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