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饭,苏曼卿就带着步依出门了。
这一次,她出门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听听邱雨莹和安阳一事的后续。
果不其然,一到街上,随意进了间茶馆,便听见来往的客人,不停议论着这件事。
“啧,我听说邱家家主和安家家主联合去了武家施压,要武家调查出害死他们儿女的真凶呢!武家这回是真的麻烦大了。”
“不是说,那位邱家小姐和安家少爷的死,是他们自己起了争斗,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溺死的么,哪来的什么真凶?”
“这你就不懂了,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武家说邱家小姐和安少爷是自己起了争执溺死的,谁看见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侃侃而谈,面上还透着那么一丝不以为意。
“你们也不想想,安家那位少爷可是跟武家小姐定了亲的,可当日安少爷跟邱家小姐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还死在了一起,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这种丑闻安家也不会认。
当然是压迫武家啦。”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明白了。
可不是么,大家族都是要面子的,要是安少爷人活着,那是一码事。
可现在人都死了,挽回不了了,自然是以安家颜面为先,再者,武家全凭一张嘴,一点证据也没有,要两家认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这种事跟他们这些小人物也没有关系,就是关心关心后续,看看八卦罢了。
苏曼卿坐在大堂一角,伸长了耳朵将众人的议论收入耳中。
果然不出她所料啊,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邱家和安家的反应也算在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武家会怎么应对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群食客们又继续说了起来。
“嗳,武家他们的事先放一边,明日说不定就会新的消息了,我这倒是有个更有意思的消息。”
还是之前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过这会他的脸上满是得意,像是十分肯定他那个消息会震惊众人似的。
他这番姿态,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一个个围了过来。
“更有意思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跟秦家有关的?还是跟那位世子殿下有关的,还是什么?”
整个抚州,身份最高的就那么两位,众人心里顿时猜测起来。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直到众人心痒难耐,一个劲的催他,他才道。
“都不是,我这个消息啊,还是从一个商队朋友那得来的。
嘿,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抚州又要来一个大人物了!”
“大人物?”
这下,可谓是炸开了锅。
“什么大人物,莫非又是钦差之类的?”
“是为了那位世子来的吗?”
“嘿,老胡,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享受着成为焦点的舒畅滋味,直到满意了,才咂咂嘴,丢出七个字。
“来的,是一位郡主。”
郡主!
这下众人是真的懵了。
“女的?”
“不是钦差?”
“女娃娃?”
“她来干什么?”
抚州是大凤王朝的一座大城,这里驻扎的城卫军都有十万之巨,还有一众朝廷命官。
比如秦家老爷子,那位抚州总督,再比如秦臻大将军,等等。
即便如此,跟京城相比,也远远不及,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就好像一个城里,一个乡下的区别。
他们抚州这么多年,都没来过什么大人物。
真要算起来,凤珩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凤王府世子算一个,随后来抚州宣旨的那位大人算一个,如今这位郡主,才是第三个。
那位世子和来宣旨的大人,都是情有可原,这位郡主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金枝玉叶,从小教养出来的小姑娘,独自离开京城,来这难道是为了玩?
众人越发好奇了,一个个紧围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放。
“老胡你快说,这位郡主是个什么来头?”
“就是啊,一个娇滴滴的郡主,来我们抚州做什么!”
老胡嘿嘿直笑,“这我哪知道,人家可是皇亲国戚,想去哪不成?不过我倒觉得,这位郡主往抚州跑,说不定就是为了……”
他故意一顿,吊足了胃口。
“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位世子殿下,毕竟,咱们抚州最近唯一的变化,不就是多了那位世子殿下么?”
“说的有理,不然那位郡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莫不是来追情郎的?”
“噗,什么追情郎,那位世子殿下也不过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估计那位郡主年纪更小,她家长辈会同意她做如此荒唐之事?”
“那可不一定,大人物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说不定人家就是愿意呢。”
众人乐呵呵的谈论的,将脑力发挥到了至极。
一时间,那位郡主来抚州城追情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茶楼。
大堂某个角落,苏曼卿听见他们的谈论,微微抿了抿唇,“步依,你知道那位郡主么?”
跟凤珩在一起生活多年,两人之间也一直亲密的如同一人。
可对凤珩的亲人和交际关系,苏曼卿的确一无所知,凤珩也极少跟她提,只能询问步依。
步依怔了怔,刚刚那些人的谈话她也停在耳中,略想了想,答道。
“应该是宁凝郡主。”
“宁凝郡主是谁?”
这个名字,苏曼卿还是第一次听说。
“宁凝郡主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早年封了侯爷,宁凝郡主是圣上从小看着长大的,十分受宠,她……与世子有些瓜葛。”
有些事,步依本来不想说。
不过世子早有吩咐,小姐的命令如同他的,她不敢不答。
“瓜葛?”
苏曼卿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彻底皱成了包子。
“什么瓜葛?”
小哥哥九岁就到了江城,在苏府生活,总不能,那个什么宁凝郡主,在小哥哥九岁之前,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步依这会是真的犹豫了,这种事,她应该说么?
“步依?”
“噢……”
步依回神,面上掠过一丝懊恼,定了定神,专门捡了些好听的来说。
“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瓜葛,就是……
世子的父亲,凤王爷其实也是皇亲国戚,王爷是当今皇上的远房表弟,与那位身为皇上堂弟的侯爷,其实挨着些亲,所以当年便走的近了些,两家小辈自然而然也十分熟稔。”
“也就是说,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不定,还曾经有过什么娃娃亲之类的?
步依一愣,不说话了。
她没敢说,还真有过这么一件事,当初宁家那位侯爷,是想跟王爷为世子和宁凝郡主定亲的来着,只可惜,王妃不同意,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哼,骗子!”
苏曼卿咬牙,要不是她今日出来偶然听见了那位宁凝郡主的事,只怕她还要被瞒在鼓里。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呵,这么亲密的关系,几年了,小哥哥竟然什么都不告诉她!
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苏曼卿起身,“不吃了,回府!”
步依偷瞄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动的糕点,后背不禁开始发凉。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已经捡着好听的来说了……
抬头望见前方小姑娘怒气冲冲的背影,步依心里发苦。
希望世子今天心情够好,不要罚她去暗堂,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苏曼卿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就在茶楼里坐了坐,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她回来之后,从下人那知道凤珩不在府中,当即搬了个小凳子,直接坐在了凤府的大门口。
这架势摆明了就在说,我在等你回来算账。
她这副姿态,在府外忙碌的凤珩压根就不知道,自然说不上什么心焦之类的,倒是把凤府的一众下人急的够呛。
“小姐,这门口风大,吹久了容易生病,要不,你坐进去等?”
管家弯腰站在苏曼卿身侧,苦口婆心的劝。
现在可是十二月啊,天寒地冻,风一刮脸皮都是痛的,世子的心肝宝贝就这么坐在风口,他哪里敢看着?
他连连给身后的门卫打手势。
还愣着干嘛,快点关门啊!
真要是冻坏了这位小祖宗,咱们还不得一起倒大霉?
两个门卫也是人精,一看见管家的眼色,连忙就要关门。
“等等!不许关!”
门卫的动作一僵,面露无奈,给了管家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继续立在一旁当背景板。
管家都快哭了。
“我的姑奶奶,世子真的马上就回来了,你去房间里等成么?房间里点了炉火,还备了热茶和热糕点,小姐你吃着等,我保证,世子马上就回来。”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他。”
苏曼卿今天也是狠了心了,一想到她被瞒了好几年,说不定京城里头,小哥哥还有一个娇滴滴的未婚妻,她就一肚子火气。
想折腾,想骂人,就是不想让别人顺心。
管家欲哭无泪,看着坐在那四平八稳,脸都被吹红了,还抿着唇一动不动的姑奶奶,他彻底没了法子。
世子到底做了什么?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小姐来抚州也好几个月了,平时里也是他们这群人伺候的,小姑娘的脾气和性情他们都是清楚的。
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乖。
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乖巧。
见过那么多世家小姐,就没一个有小姐这么好伺候的。
对待下人温温柔柔,一点小姐脾气也没有,人也懂礼貌,哪怕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她也笑容以待,见了还会打招呼问好。
凤府里头,那个伺候的不喜欢这位小姐?
可就是这么一位脾气好性子软的小姑娘,今日却是彻底被惹毛了。
我的世子哟,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凤府里头,下人们如临大敌,苏曼卿不走,风又大,他们只能想法子,用身子为主子挡风。
步依更是为了将功补过,想尽了法子。
房里的炉火,厚实的披风,全都搬到了大门口,给闹脾气的小主子披上。
就这么的,一群人僵持到了凤珩回来。
“这是怎么了?”
凤珩刚下马车,还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还是步离急急忙忙赶去找他,他才回来的。
见到凤珩回来,管家就如同看见救世主似的,两样放光,泪花都开始显现了,“我的世子爷,你可回来了,快劝劝小姐吧!”
“卿卿?”
凤珩拧眉,走近了几步,见状,围在苏曼卿身边的下人都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位置。
只一眼,凤珩就瞧见了坐在大门口的小姑娘。
她身下坐着一张木制的矮板凳,身前后左右,摆了四盘炉火,外面的风吹的呼呼作响,那炉火的热度,早就被风中的寒意带走,留不下一丝热意。
她就这样坐在那,双手紧紧绞着,紧抿着唇,巴掌大的俏脸被寒风吹得没有一丝红意,耳边的发凌乱的黏在脸颊两侧,衬得她苍白的脸,让人心揪着疼。
凤珩眉头紧锁,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将人搂进了怀里。
“你怎么坐在这?怎么不回房等?”
怀里的身躯,冰凉刺骨,像是抱着一坨雪块,凤珩干脆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也扯了下来,一起包在了她身上。
“你别抱我,你让开,骗子!”
怀抱给了她温度,披风也为她增添了温暖,小姑娘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也让她回了神。
她突的开始挣扎起来,要推开他,要退开。
骗子?
凤珩愣住了,他什么时候骗她了?
怀里的小姑娘还在挣扎,凤珩本能觉得不对,也不敢放开她,长臂紧锁,直接将人制在了怀里。
“好卿卿,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嗯?”
两人年纪相差三岁,再加上男子天生力气就大,苏曼卿挣扎半响,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自己的手都折腾红了。
她嘴一瘪,眼眶顿时红了,盈盈水光,似泪未落。
“骗子!坏人!”
凤珩最受不住她哭,他家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向都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他哪里舍得让她哭?
她只要眼眶一红,泪光一闪,他就缴械投降,再无半分立场。
“好好好,我是骗子,我是坏人,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