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到准确地点。
叶烺鹰是防着他的,叶家的一切,包括这些庄园以及买卖官位的这条暗线,那都是要留给叶笒承的。
他,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个外人罢了。
叶笒鱼知道叶家背地里在谋划着什么,可惜一直没找到证据,现在,他找到了。
石家给他这份东西,真的是给对了。
叶笒鱼坐不住了,“来人。”
“堂主?”
现在的叶笒鱼,还戴着叶清风的银制面具。
他嗓音缓缓低沉,“去查这份名单上的几家供给,我要知道,除了城郊被灭那座庄园之外,他们还供给东西到哪里。”
石家知道的庄园,也就这一处罢了。
这处庄园,也是唯一被名正言顺放在叶家名下的,有石家这个幌子在,秦家一直不曾怀疑过。
其他的,叶烺鹰藏得十分严实,在不在抚州他都不清楚。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是,堂主。”
手下人不敢多问,即刻便去办了。
……
这个查探的时间,并不算长。
名单上的几家供应商,写的十分清楚,临霄堂毫不费力的找上了门去。
接下来,就是临霄堂的强项了。
堂主要知道的东西,哪怕你不说,他们也自有他们的一套法子。
威逼利诱,明刀明枪,只要惜命,或者有看重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交代。
很快,一份名单,就被送到了叶笒鱼手里。
叶笒鱼估计的不错。
庄园这么重要的事,叶烺鹰防着的人多了,自然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城郊这一处庄园里,生活着两百多人,这两百多人,除去明面上的吃喝拉撒,那些大官来时享受的美味佳肴,美人,物件,总有来处的吧?
来处,便藏在庄园明面上的供给里,也就是石家给他的那份名单。
通过名单,临霄堂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供应的几家商家,而这几家商家,同样还供应着另外两处庄园。
一切,就这么摆在了叶笒鱼面前。
据临霄堂的人来报,另外两个庄园,并不在抚州城里,而是在抚州城相邻的两个城里,两者离抚州城,约莫有一天的路程。
也就是说,按照整个抚州的地形来讲,这三处庄园,是呈三足鼎立之势的。
叶烺鹰做的准备够全的,难怪能瞒过秦家,还瞒了这么久。
叶笒鱼烧掉了手下人送来的地图标记,拿起了一旁放在桌面上的剑。
他决定,亲自出手。
刚出门,便与莫姨娘撞上了。
“你去哪?”
“出去一趟。”
她拧眉将他上下扫视一眼,像是在探究什么。
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城郊那处庄园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笒鱼没有隐瞒,点头,“是。”
莫姨娘深吸了口气,“这事你做的漂亮,只是……过于冲动了,叶烺鹰有多看重那个地方你也是清楚的,你何必现在惹怒他?”
这是叶笒鱼影响中,莫姨娘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他谈话,叶笒鱼敛了眉眼,少年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柔和。
“为你报仇,有机会便做了。”
莫姨娘唇颤了颤,身子不禁有些抖,还未说话,眼眶便不自觉红了。
是啊,这是在为她报仇,她恨了多少年?
没想到有一天,竟是她的儿子,为她报了仇。
她强忍着泪,没让它流出来,心里又苦又涩。
“小鱼……”
是娘对不起你。
她想伸手摸摸她的儿子,她上一次亲切的拥抱他,好似还是他五岁的时候。
之后……
她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恨和怨。
叶笒鱼避开了她伸来的手,手中的剑不自觉握紧,眉眼微垂,“母亲,我还要出去一趟,有事等回来之后再谈。”
他拱手,身形一刻不停,大步离去。
原地,莫姨娘看着儿子躲避开的脸,想到自己心里的恨,忍不住蹲下身,在原地大哭出声。
莫姨娘这一生,是一个悲剧。
悲剧的起源,应该说是从她十五岁开始。
十五岁以前,她是莫家的嫡女,是莫家捧在手心的娇娇儿。
她不知人间辛苦,不知何为愁怨,那时,她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能在十七岁之前,遇见一个让她心动的好儿郎,嫁给他,与之双宿双飞。
这也是任何一个女子的绮想。
直到,她过完及笄礼不久,遇见了那个人。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上香,她在寺中遇见了一个大官。
大官捡到了她的香囊,让人归还给了她。
她从未多想过,只觉得,那位大人心地还不错。
后来,恶梦开始了。
某一天在叶家的宴会上,她只是贪杯喝了一杯果酒,便醉的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人已经到了那位大官的床上。
那一天,她失去了她的贞洁,更成为了那位大官的禁脔。
整整大半个月,直到那位大官离开抚州,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可是,恶梦还没有结束。
很快,她失贞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只是,她失贞的对象,从那位大官,变成了叶烺鹰。
后来她才知道,她那日会喝醉酒,就是叶烺鹰动的手,也是他,将她亲自送到了那位大官的床上。
她被禁脔的那大半个月,生活的地方,赫然就是前两天被毁的那个庄园。
叶烺鹰毁了她的一生,她一个声名狼藉,贞洁尽失的女子,还有什么活路?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莫家的娇娇女,而是成了叶家的莫姨娘。
她不是来给叶烺鹰当左右手的,她是从地狱爬上来,复仇的!
这便是莫姨娘如叶府的所有真相。
……
叶笒鱼这一去,便是好几天。
叶府里,莫名就安静了许多。
叶笒心随着宁凝郡主进京了,叶府里剩下的,只有叶笒承一人。
而他,还在完成叶烺鹰的吩咐,去查庄园被灭口的事情。
一连忙碌数日,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叶笒承心中烦闷,好友叫他出门喝酒,他便去了。
喝到半醉,便胡言乱语起来,吐露心中烦闷。
“真不知是谁在针对我叶家,左右……不过就那些人。”
叶笒承哼哼唧唧,心中早就将疑心,放在了秦家身上。
除了秦家,谁有能耐能让他家吃这么大亏?
叶笒承理所当然的想,口中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埋怨和愤恨。
与他喝酒的少年,本就是叶家一党的,自然没什么顾忌,也跟着骂秦家。
“就是,他还真把自个儿当抚州城的天了,要我说,他们霸占抚州城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是该倒台的时候了。”
两人哼哼唧唧正说的痛快,啪嗒一声,一颗小石子,直接打在了叶笒承小腿上。
那劲道不小,让叶笒承一个趔趄,朝后倒去。
而他身后,便是窗子,这是酒楼的二楼,正好靠窗的位置。
叶笒承都来不及反应,窗子便打开来,他随风坠落。
嘭——
街上的人都吓懵了,好好的,怎么从楼上掉下来个人?
直到听见声响,来查看情况的叶家护卫,见到倒在那的叶笒承,才反应过来。
“来人啊!少爷坠楼了,快来人!”
两个护卫手忙脚乱的将人抬了回去,人已经摔晕了。
酒楼二楼隔壁。
秦简与花双屿相对而坐,听见外面的动静,秦简冷哼一声。
“活该。”
刚刚办完事的青雉从房外走进来,朝他行了一礼。
“少爷,事办妥了。”
秦简挑挑眉,“怎么,摔死了没?”
叶笒承的事,就是他吩咐青雉做的。
青雉摇头,“这酒楼不够高。”
也就是说,人没死,要是酒楼够高的话,说不定就能摔死了。
“没死就没死,残废没?”
秦简心里不痛快,巴不得叶笒承越惨越好。
青雉迟疑了一会,“应该也没有,不过伤筋动骨是肯定的。”
这酒楼的高度实在不高,要摔残废也有点难。
“行吧,让他多嘴,当教训了。”
秦简摆摆手,让青雉下去了,这才继续跟花双屿说话。
“我大哥要你去调查那个庄园,查的怎么样了?”
“嗯,有些眉目了。”
花双屿虽在秦御手底下当将领,也把秦御当成自己敬仰的对象,可私下关系来,和秦简、秦臻两兄弟,走的更近。
“我从庄园里的一个下人那,查到了一些东西。”
“那下人虽然在几天前,被灭口了,可他家有人曾听那下人说过些庄园里的事。
听说,叶府那位莫姨娘,曾经在那个庄园里住过一段时间,时间……约莫是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庄园的防卫还没有这么严密,只是那件事被叶烺鹰下了封口令,不让人外传。
那下人也是回家之后,说漏了嘴。
说什么,叶家主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儿子都不一定是他的。”
秦简听的直皱眉,“你确定是指莫姨娘?”
“嗯,我特意问了,那人说,她丈夫之前说醉话的时候,嘴里说的就是莫小姐,后来又变成了莫姨娘,她还以为是丈夫说胡话了。”
“这倒有意思了。”
叶家,这么乱的?
叶家买卖官位的事,秦家当然是知道的。
秦家老爷子头上还顶着一府总督的名头,还是开国功臣,秦家老大手里又握着那么多兵权,说句难听的,这抚州城里,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也是叶家头上有人,还不止一位,叶烺鹰又精明的很,藏得严实。
秦家虽然知道,却没有证据。
毕竟,每次跟叶家有联络的人,后来都成了某地的官员,一次巧合,总不能此次都是巧合吧?
叶家又没有这个能耐,背后有人还要说么?
然而,叶烺鹰硬是藏了十多年,从开始偷偷摸摸,到现在流程把控,层层保密。
秦家愣是没抓到把柄。
这次叶家城郊的庄园被灭,把柄可谓是送到了秦家面前。
秦简摸了摸下巴,“莫姨娘十多年前,在那处庄园出现过。
十多年前,凤王府还在,抚州城还是老爷子管的,不对,这个十多年前,应该是指,十七八年前,甚至更早。
那个时候……
唔,大凤王朝好像也就刚刚成立的样子吧?
也许,还是前朝时期?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老爷子不在抚州城里就对了,他忙着跟凤王爷平定各处叛乱,一统大凤呢,哪里有闲情功夫管抚州?”
秦简明白了,“难怪叶家敢在眼皮子底下搞动作,这么一算,叶家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跟京城扯上关系的?
莫姨娘的存在,是个什么情况?绿帽子,总不能,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瞧了一眼花双屿,两人都是一阵怔愣。
“莫非……叶笒鱼不是叶烺鹰的儿子?”
这个猜测一出,秦简就打个寒颤,不是被吓的,是被恶心的。
“我去,叶烺鹰还真是不嫌头上绿啊,这种事也干的出来!”
花双屿嘴角抽抽,“秦小幺,事情还没出结论呢,万一不是呢?”
“还有什么不是的。”
秦简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位莫姨娘跟叶笒鱼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听说从叶笒鱼小时候,莫姨娘就有虐待他的倾向,试问,要真是她跟叶烺鹰生的,她能这么绝情?”
“那也不一定啊,莫姨娘出现在庄园里的时间,恰好是城中传出,莫家女勾引叶烺鹰的时候,按照这个节点来说,莫姨娘会出现在那,分明就是被叶烺鹰算计的。
这样来说,她恨叶烺鹰入骨,连带着也恨她和叶烺鹰生出的孩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花双屿说的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秦简还是觉得,真相不止如此。
“你有没有觉得,叶烺鹰对叶笒鱼这个儿子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他摸着下巴解释,“我说的,不是因为他母亲服侍过别的男人,之后的那种冷淡,而是……
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眼里没有这个人,但是又畏惧着什么,至少,叶笒鱼在衣食住行方面,绝未短缺。”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这种表现,像不像是,叶笒鱼的生父,官位很高很大,叶烺鹰既讨厌这个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可是又害怕对他不好,被叶笒鱼的生父知道,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