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饼的芝香充斥着空气,二楼窗前的女人微抿了一口温热的咖啡,丝滑浓郁在嘴里荡开。她对着面前正低头刺绣的巧晚说道:
“我看你一大清早便开始做活了,怎么突然间这么刻苦了,休息一下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去织坊工作吗?”
巧晚苦着脸,神色倦怠:“小姐,你是不知道……”窗外传来别墅铁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打断了她的话。
张纯祯侧着头望向了大门处,眉头微皱。巧晚也凑过头去张望,发现来人后,有些为难地看向张纯祯:“是酒井小姐……”
张纯祯望着酒井秀代往别墅内走的身影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和她说,我有事外出了。”
巧晚叹了一口气:“上次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张纯祯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语气不变地说:“去吧。”
她缓缓靠在窗边,望着巧晚下楼,开门,同酒井秀代说明缘由,酒井面露失望,将手里的用纸袋装着的,看似礼物的东西递给了巧晚,转身沉重地离开了。
张纯祯愣神地看着那个纸袋子,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学校门口经常要排长队购买的栗饼,也是她们俩每每放学时都要结伴去买的点心。
她并不是从知道战争爆发的那一刻开始就和酒井疏远的,她知道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她们这种小人物能够左右的,所以纵然心中有无尽的愤慨,她还是顾念着和酒井的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在的。
可是她从酒井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对东洋侵略行为满满的赞扬,她认为东洋这样做是对我们国家的解放,我们理应怀着感激的心态对待这次解放的运动。
这样自欺欺人的借口,张纯祯决然是不能接受的,上次和酒井秀代争执了两句以后,闹得十分的不愉快,两个人并没有吵架的本意,只不过立场不一样了,心也就不齐了。
所以她决定暂时先不要见酒井了,一方面是不想将自己心中不由自主产生的不满影响到二人的情谊,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心慌的自己静一静。一个月过去了,家里没有任何消息,瞿继宽也没给她捎个信,明天便是她的生日了,瞿继宽走之前还和她约定了,在她生日前一定能回来的,看来也是无法实现了。
脚步声传来,是提着栗饼的巧晚走了上来,拿着手里的纸袋,为难地看向张纯祯。张纯祯撇开脑袋,淡淡地说了句:“你拿去吃了吧。”
巧晚皱着眉把它放到了一边,很显然她也并不想碰这袋食物。
“叮咚,叮咚。”门铃声又响了起来,巧晚无语地说:“又是谁啊?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啊!”
张纯祯有些烦躁地说:“昨天杜孝纶才来的了,今天肯定不会再来了。你去随便应付一下吧。”巧晚十分不情愿地去了。
没过多久,她又大步地跑了回来,嘴里喊着:“小姐小姐!”
张纯祯连忙站起了身,以为巧晚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巧晚气喘吁吁地跌了进来,惊喜地说:“是少爷!是家里来信了!”
张纯祯一愣,连忙从她的手里接过了信封,有些紧张地撕开封条,已经顾不得将信封撕烂了,只想快点看到信里的内容。
闻到信纸上传来的熟悉的墨香,她心里微定,紧接着看到里面行云流水的字迹,她松了一口气,看来家里人没有什么事情。
信里写道:
至吾妹纯桢:
东北三省沦陷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了,无需担心家里,武汉深居内陆,暂时安全。不知你在东洋是否安好?战争突发,东洋并不是久留之地,只是现在国内动荡不安,国内也并不是好去处,你且暂时在东洋好生学习,照顾好自己,我们保持联系。
直到看到哥哥信里的落款,张纯祯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下,在一旁伸着头看的巧晚,也面露喜色,嘴里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纯祯也释怀地笑了起来,虽然一直听到杜孝纶说武汉没有事,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家里人的消息,她心里一直都是悬着的,这下好了,她猜测回武汉的瞿继宽应该也是安全的了。
她小心地将信纸折叠起来,握在手心,朝书房走去,准备给哥哥回信,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对巧晚说: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去织坊工作吗?”
巧晚的脸色有些不好,勉强地挽起一个苦笑说:“我现在换身衣裳就去。”
张纯祯觉着有些奇怪,连忙拉住巧晚的手,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巧晚面色犹豫了一下,说:“我在织坊工作了一年多了,一直干着最基层的绣活,薪水拿得很低,正值这段时间,织坊在做人员调整,我想着平日里我这么认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于是我就做了升职自荐。”
张纯祯微笑着:“这是件好事啊!”
巧晚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没有佐佐智子这个搅屎棍,这才称得上是好事。佐佐智子是比我晚半年进入到山田织坊的,和我一样干着绣活,但是她的手艺没有我好,成日里只知道阿谀奉承,经理知道我的绣工好,有意提拔我,但也受不住她在一旁花言巧语,添油加醋啊!
“昨日本就应该出升职人员名单的,可是这佐佐智子不知道是给了经理什么好处,又或者是因为这场战争的缘故,店里的人不是那么待见我了,一帮子织坊的人竟然一边倒了,都站在佐佐智子那边了,看样子是要让她升职了,实在是气死我了!”
张纯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山田织坊就是这样对待勤勤恳恳的员工的,倒是真让人心寒啊,那坊主因为招标的事求我和瞿继宽说好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啊!”
张纯祯有些激动地说:“我是本着让你踏踏实实地过安稳日子的心里,才一直没准你和织坊的人透露你和我是认识的,今日我便同你一块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鹤田山寿怎么给我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