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还好,有二十多岁的智慧,但李乐安才八岁,这个问题难住她了,“不如咱们去问父皇吧。”
她想到便站起来拉着陈曦往外走。
此时崇新帝正与五位相国在宣政殿里商议国事,“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朕要你们何用!”年过五旬的崇新帝脸色铁青,就差没摔奏折了。
五位丞相,年纪加起来三百多岁了,个个低头大气不敢出,生怕出声了皇上点名让他解决银子和人力的问题。
“皇上,公主殿下来了。”大内总管刘坚的声音及时救下五位丞相,他们集体在心中松了口气,并夸公主殿下真是可爱。
“宣。”崇新帝看着眼前几个老货,心里能有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
宣政殿大门打开,陈曦跟在李乐安身后步入玉石铺就的大殿,她像往常一样,昂首挺胸,没有低着头看脚尖唯唯诺诺。
“父皇,陈曦有事要问您。”李乐安将陈曦推到崇新帝面前,完全没想过陈曦是臣女,哪能跟她一般放肆。
陈曦规规矩矩的下跪行礼,“臣女陈曦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崇新帝对陈曦印象很深刻,阿年的独女,他女儿的伴读,‘为虎作伥’的女纨绔。
“免礼免礼。”崇新帝看到女儿整颗心都软了,方才的郁气也暂时压下,牵着李乐安的手坐在龙椅上,面色亲和。
陈曦谢恩后站起来,又冲陈伽年唤了声爹,陈伽年很放心女儿,完全不像其他大臣,儿女见皇上也要大惊小怪战战兢兢,皇上哪有那么残暴?
“恩,有什么话问皇上就快问,皇上还有朝政要处理。”陈伽年叮嘱一句。
陈曦点点头,很乖巧的道:“知道了爹。”
“你别拘着,曦丫头有什么话,说,朕先恕你无罪。”
崇新帝这话引得另外四位丞相吃味不已,昏君,就知道宠幸佞臣!
陈曦自是无法理心里骂昏君佞臣的四位丞相大人,她掂了掂嗓子道:“皇上,今日母亲让臣女学管庶务。”
她说罢将名册往皇上的龙案方向一递,刘坚马上接过呈到崇新帝跟前,崇新帝不懂陈曦要问什么,名册也没翻看,只静静的听。
“臣女看了名册,哪知名册上没有周嬷嬷的名字,就问端嬷嬷,端嬷嬷说周嬷嬷是王家的人,不是陈家的人,住在相府怎地就不是陈家的人了,臣女好生不明白,还望皇上解惑。”
陈曦满脸困惑,至于国中国这样的话是不敢再说了,崇新帝可不是昏君,诸位丞相也是成了精的。
崇新帝听了半响有些明白,只是这嬷嬷来嬷嬷去,他也不认识,便问陈伽年:“怎么回事?家里这么乱?”
可不就是乱,这些人都是陈伽年下台的根本因素之一!
陈伽年还未说话辩解一番,顾家措便悠悠道:“陈大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恩,顾爱卿说得对。”崇新帝接话,说得很随意,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不需要完美无缺的陈伽年,他需要能干事,缺点也明显的北相,方好施展帝王之术。
另外三位丞相也纷纷点头附议。
“是,臣失职。”陈伽年态度诚恳认真,承认起错误来,很是娴熟。
崇新帝点点头,又皱眉,目光一扫,“诸位爱卿以为朕该如何答曦丫头。”
顿时,四位丞相低头了,片刻后,乃是顾相,他拂袖揖礼道:“皇上,陈大人的家事,我等外人怎好多言?”
“是啊皇上,臣等均是外人,如何处置,还得看陈大人。”三位老狐狸再次附议。
崇新帝最讨厌这踢蹴鞠似得将问题踢来踢去,心中不悦,但不动声色,目光落在陈伽年身上,“陈爱卿觉得呢,这是你的家事,你来说。”
“臣以为家事不该拿到宣政殿来说,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天下人皆知他是王家的养子,陈曦问的问题虽只是浅显的下人管理权,但隐射了一个极其严重的现象,在人情阡陌的氏族社会,外人眼中他自是与王家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作为男子,又贵为丞相,早已具备自立府门的资格。
按理说这个问题好解决,如果王家还有世家真正的清雅高洁,自然不会挟恩图报,那么便没有这些麻烦,但偏偏王家是那挟恩图报的,故此又衍生了方案有二。
方案一,所有人归杜氏管,王陈两家合二为一,王家定是不肯。
方案二,所有人归王老夫人管,两家合二为一,杜若定是不会同意。
两人不同意其实没关系,他可以请旨,在不会危害到皇上仁君名声的情况下,这道旨意还是下得去的。
但!不管谁管家,两家合二为一后,真正伤害的人只有他的妻女和岳父。
杜老爷子和他一样,一生只有一个女儿,将来杜老爷子百年后杜家一切都是陈家的,也就是陈曦的,如果让王家并入陈家,或者他改姓,那么这一切都将是王家的。
养育之恩大如天,没错,但他不能拿妻女的东西去还这份养育之恩。
至于将王家赶出相府,是不可能的,只要王家人不肯走,谁也不能说赶走的话,养育之恩大如天!
崇新帝也知道陈伽年的情况,点点头,只是他刚才还恕陈曦无罪,让她大胆的问……
陈曦知道皇上为难了,父亲也为难了,但她才不为难,不等崇新帝说话,她便脆声道:“顾相,您又没在我们家住过,您怎么能乱说我们家乱呢,我们家才不乱,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可整齐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恩,确实很整齐,朕去过。”崇新帝点点头,还给陈曦一个赞许的笑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替君分忧,完全忘了说陈家乱的是他。
顾家措语塞,拿眼瞧崇新帝,崇新帝悠悠的瞟了他一眼,他忙低头,还是不要喊冤的好,皇上还等着找人给他去当靶子呢!他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去当靶子!
“皇上英明,可皇上,臣女还是不明白,周嬷嬷是不是我们陈家的人,归不归臣女管?母亲让臣女管庶务,才那么点人,好没意思啊。”她苦着脸,倒像是来诉苦的,觉得手底下的小兵太少了。
崇新帝失笑,“你啊你啊你,要不要朕赐你几个宫女?”
皇帝想着,王家这个棘手问题还是留给陈伽年去头疼吧,他不可多说不可多谈,一个不好有人说他无视养育之恩不是仁君就麻烦了,毕竟读书人的笔能生花,有的花还有毒。这些年他为了百年后史书工笔能有贤明仁德的名声做了许多努力,不能临老了晚节不保。
既然嫌管的人少,给几个宫女,此事便算揭过。
陈曦知道不能得寸进尺,马上便装作欢喜的模样,开始蹬鼻子上脸,“皇上,臣女要那种有经验的老嬷嬷。”
“年轻的朕还舍不得给你呢。”崇新帝松了口气,这丫头好在没继续纠结刚才那个问题,不然不好糊弄。
陈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待出宫的时候,身后跟了四个年过四十的老宫娥,以及慧妃赏赐了一些胭脂水粉金银玉器绸缎等。
“姑娘,四个嬷嬷……”端嬷嬷看到四个宫里出来的姑姑们有些为难,这要如何安排?
陈曦撩了一眼四个提前出宫的宫娥,不在意的道:“婉姨娘那儿不是少了个王嬷嬷吗?我那般喜欢婉姨娘,四个嬷嬷边去伺候婉姨娘吧。”
当王婉玉看着陈曦竟派四个提前出宫的宫娥,在宫里人称一声姑姑的嬷嬷过来伺候她,她一口气没喘过来厥了过去。
宫里出来的,人称一声姑姑的嬷嬷,哪一个不是像端嬷嬷那样是一院乃至一府的掌事嬷嬷,伺候她?她伺候她们才对!
王婉玉刚晕倒,王老夫人恰好过来,准备叫上女儿一道去逼迫陈伽年,哪知脚才进门便看女儿晕了过去,“我苦命的玉儿呀,你的命怎么那么苦,杀千刀的商户贱人作践我女儿。”
别看她年纪大一把,哭天喊地的震耳欲聋,随时随地明目张胆栽赃嫁祸杜若的本事也越发炉火纯青。
四位刚来的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陈相这府里特忒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