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马跑了很远,直跑到精疲力尽,直跑到满目荒芜才罢休,渊颖手软脚软的从马上滑下来,先跑到路边大吐特吐了一通。吐到一半,那瘦不拉几的马竟抽风似的狂奔而去,渊颖呆呆的看着夕阳下那马的飒爽英姿,默默地泪了。
扯下面纱擦了擦嘴,环顾四周,确定一个人影都没有后,渊颖认命的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其实这荒郊野岭,除了没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风景还是不错的。
加上渊颖还有自个儿的‘独家向导’,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呀。第一晚,渊颖就在某小蛇的带领下,找到了一个山洞歇脚,顺便逮了俩耗子烤着吃。
第二晚,没找到山洞,渊颖直接在一草从里凑合了一晚,以此类推,依据环境的变化,渊颖所住的地方各有不同,只是有一晚恰逢下雨,给淋了个透顶。
这般盲目的转悠了将近半月,渊颖终于走到正道,看见了一小城镇,当即激动地泪流满面,只差冲上去和那城墙来个亲密接触。
乐呵呵的进了城,渊颖悲怆的发现,这儿的酒楼已经不让她进了,不仅不让进,十步开外就开始撵人!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初到中原,好不容易想吃回霸王餐,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掐死在摇篮里,渊颖不甘!
好说歹说的蹭了半天,人非但不放行,还直接提溜起渊颖的衣领,给扔到了地上,摔得渊颖直眼冒金星。
正委屈的紧,头顶白光一晃,一个笼在光晕里的人就那么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她。
渊颖吸吸鼻头,用脏兮兮的小手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长什么样。
来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眉目如画,五官俊逸,不同于嚟尘的阴柔,他的五官要生硬几分,带着疏离和淡漠,一双眸子黑黝深邃,盛着无限光华,却又冷清至极,看不到一丝丝人情味儿。
“想吃吗?”男子温声问道,声音平淡无奇,如玉石轻击发出的脆响,清冽而动人,渊颖下意识的点点头。男子微微勾唇,蓦地伸出手来。
他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且指节分明,带着淡淡的粉色,干净得有种神圣感,渊颖忽的不敢触碰他的手,这些天来的污秽忽的一下子涌出来,连渊颖自己都受不了,于是在男子伸出手的瞬间,渊颖本能的后退了一下。
“你怕我?”男子的手僵在半空,声音如常的问,眸子染上一分渊颖看不懂的落寞,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好像透过渊颖看到了另一个人,眉头随之微微皱起。
渊颖的胸口忽然堵得有些难受,不是的,她不是怕他,她只是怕弄脏他而已。
渊颖垂下眸子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在男子看来却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原来你怕我呀,也许,她也是怕我的……”男子声音夹了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弯腰放下一盘糖醋鱼,喃喃自语的离去,他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两分苍凉。
渊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手抓起鱼,上前两步就揪住了男子雪白的衣袖,在上面留下一个黑乎乎的爪子,甚是碍眼。
男子一怔,低下头对上渊颖的目光,他的眼带着询问、疑惑以及一丝光亮的欣喜,渊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却直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看了一会儿,渊颖‘啊呜’一口开始吃鱼,手揪着男子的手始终不放,男子就那么站着,不拍开她的手,也不离开。
直到渊颖吃完一整条鱼,吐出最后一根骨头,男子都没有说一句话,只凝神注视着她。
“鱼很好吃。”渊颖舔舔嘴唇说道,表情餍足得像只小猫。男子的表情柔软了一些,抬手拍了拍渊颖的脑袋。
渊颖自发的闭上眼睛,在男子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就主动的蹭了蹭他的手心,心里一片欢喜,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遍,然后就感觉到男子身体僵在那里。
渊颖疑惑的睁开眼,赫然发现男子的眼里冒出骇人的光芒,心惴惴不安的跳动起来,眼神飘忽着不敢看男子的眼,揪着男子衣袖的手也一点点松开,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是谁?”男子一字一句的问,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不让自己发作,渊颖咽了咽口水,唇齿间还残留着鱼香,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我免贵姓渊,渊源的渊,大名叫渊颖,小名叫颖儿。”渊颖结结巴巴的回答,眼珠乱窜着,想看看男子的表情变化,可惜他一点起伏都没有,渊颖心底的不安越甚。
“是吗?颖儿,我叫洛云川。”男子沉闷半晌,忽的勾唇笑起,言语亲昵的回答,渊颖嘴巴惊愕的张开,似是难以相信男子会露出这般春风化雨的笑,一时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嘴巴无意识的张合着冒出两个字:师父!
这两个字说得极轻,连渊颖自己都没有发觉,洛云川却猛地变了脸色,满眼阴郁的看着渊颖,似怨似怒,直看得渊颖心虚气短,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你既走了,便与洛山再无瓜葛!”洛云川说完潇洒的拂袖而去,渊颖傻了眼,什么叫再无瓜葛?她以前难道和洛山有什么关系?
“哎哎哎,那个……你说话说明白点,什么叫再无瓜葛?我……”渊颖愣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洛云川问个明白,话还没嚷嚷完,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速度快得让渊颖咋舌,不过不把这个事情问清楚,她心里会一直不舒服好么!
打定主意,渊颖开始向卖菜的大婶问路,没想到这附近还真有个洛山,听说山上是个挺不错的门派,更不错的是人隔壁是闻名天下的蜀山派。
渊颖乐了,等把事情搞清楚了,她还可以顺道到蜀山派溜达一圈,参观参观。
哼哧哼哧的爬上洛山,已经是夕阳西斜,站在洛山门口看日落,怎一个恢宏二字了得?撑着脑袋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完日落,一回头就囧囧的看见俩守门的门徒探究的看着自己,满脸写着几个大字:这人看啥这么入迷呢?
尴尬的扯了扯嘴唇,渊颖想起自己的正事来,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又抹了抹脸,渊颖露出一排白晃晃的好牙走近其中一门徒。
“你认识我么?”渊颖眨巴着眼睛问,眼前的门徒很快呈现出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状况,扛着渊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渊颖按住那人的肩膀关切的问,她好像啥都没干,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大胆狂徒,竟敢到洛山挑事,还不快放开我善琉师弟!”另一门徒怒不可遏的拔剑相向,渊颖正脑袋迟缓的分析他口中的‘狂徒’是谁,手下一空,这个善琉小徒弟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咦?……”
“住手!”渊颖疑惑着想蹲下身看看善琉怎么了,另一个门徒就提剑砍了过来,渊颖不得不缩回手,踉跄两步避让开他的袭击。
逼得渊颖避开之后,那人也不继续纠缠,只抱起善琉就飞奔而去,看着那人的背影,渊颖隐隐感觉,她……似乎摊上大事了。
大事什么的,渊颖此刻担心也没有用,不过既然门徒自个儿撤了,山门大开,她倒是可以明目张胆的进去溜达溜达。
从山门进去,是一个二十几阶的白石台阶,台阶上是一个可容纳数百人习武的练武场,场上散落着数棵参天大树,练武场四周则是各弟子的厢房,依山而筑,绿树环绕,不算气派恢宏,却也宁静致远。
渊颖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十几个青衣弟子忽的持剑而来,领头的便是刚刚那个守门的弟子,正一脸悲愤的看着渊颖。
渊颖其实也有些没底,刚刚看那个善琉身体好像不怎么样,不会是死了吧?
“善缘师兄,就是她!”那人用剑指着渊颖指认,其他人顿时纷纷拔剑相向,渊颖表示真的很无辜,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好吗!
“你们来得正好,好好看看我,有没有认识我的?”渊颖撩开自己的乱发,努力露出自己的脸问道,一双眸子飞快的眨巴着。
既然那个叫洛云川的说她和洛山有什么关系,肯定有人认识自己。
渊颖此话一出,其他人傻眼了,这人是疯子吧,跑这儿来瞎闹闹。
“不管你是谁,伤我洛山弟子总是不该!”被唤作善缘师兄的人站出来,沉声说道,其他弟子纷纷露出赞同的目光,渊颖默默地打量,这个善缘师兄在这些人心里肯定还是比较有权威的。
“我没有做什么,我是来找人的,对,我是来找洛云川的!”渊颖脑筋飞快的转动着,很快为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只是话音刚落,渊颖发现事情貌似更严重了。
这些人愤怒的原因好像是渊颖嘴里随随便便就冒出了‘洛云川’三个字,被十几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瞪着,渊颖额头冒出几根黑线,那个叫洛云川的该不会是和洛山有什么恩怨,故意坑自己来的吧?
“大胆,竟敢直呼本门师父名讳!”善缘一声怒喝作罢,渊颖直觉眼前寒光一闪,却是善缘一跃而起,提剑逼来!
“住手!”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