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沙漠中黎明时难得的清凉,一行人终于步行来到一个小小的绿洲。
几十株胡杨林,遒劲有力地生长在沙漠之中。
这里是在雨季才会出现的一弯浅浅的湖泊,清凉的水边开满了大簇大簇的野花。
阿金早已安排下的几匹骆驼在树荫下,大口嚼着骆驼草。
蓝天上只有几丝白云,一望无垠的沙漠里,连只飞鸟都不见。
众人在树荫下修整,连日的奔波让他们疲惫不堪。
秦水墨在浅浅的湖泊中洗了个澡,长长的黑发浸在水中,引来几只小小的鱼儿。
“你说,昨晚的黑发是哪里来的?”秦水墨问。
丹青背对湖泊,靠在一棵胡杨树上,轻轻摇了摇头。
“这湖水表面被晒热了,下面可是冰凉!倒像是天屿山的寒泉。”想到天屿山,秦水墨心中一沉。
“幸好有千机锁子甲和天蚕丝。”秦水墨继续道,“当时我们在威远镖局,拿了那上官总镖头的千机锁子甲、千芝草和上清品凤髓丹,被二师兄背回了天屿山,这锁子甲是师父给你的?”
丹青又点头,开口道:“丹,你的,解毒后。”
秦水墨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丹青日日用奇门手法替自己疏通经脉。丹青本身没有内力,武功全是夺命的机巧功夫,一旦出手不是敌死便是己亡,为了给自己祛毒,只能冒险行这经脉之法,但收效甚微。自己本就旧伤未愈,那日又再次被秦无双下了千魂散,只有彻底祛毒之后,才可以服用这上清品凤髓丹,虽不能完全恢复,但有望恢复七八成内力。
“那天蚕丝呢?我记得――”秦水墨想起,那日在苍立山明月山庄的废墟之上,那嗓音嘶哑的黑衣男子正是用天蚕丝收取“奇瑶之花”失败,怎么又到了丹青手上?
“他给的。”丹青答。
秦水墨却明白,正是那个黑衣男子,那人究竟是谁?
秦水墨也曾追问丹青,那日万念崖边,骤然发动的寂灭天离大阵,没有自己的协助,丹青仅凭一己之力怎么能破阵。
丹青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秦水墨却明白,竟是最后时刻,那沙哑嗓音的黑衣男子陡然出现,撤去了大阵。想起那日明月山庄夜里,有女子声说他们四日后任务结束,便返回寂天教。那任务便是万念崖上截杀自己了。但为何紧要关头他却收手功亏一篑?他手里有自己的天蚕丝竟还会离幽心法,是寂天教的故布疑阵,还是相识的故人,想来竟不得头绪。
秦水墨穿上云海国的白袍男装,将自己破损的青叶轻纱裙轻轻拾起,准备找个地方深埋掉。
乌光一闪,一个小玩意儿落入沙中。
秦水墨轻轻拾起,竟是那有了一丝裂痕的墨冰玉璃瓶。画舫上画海棠春睡图的纤长手指,抱过她,挽过她;替她种下雪中茶花,替她写下生辰八字,也将这小黑瓶放在她枕旁。那温暖宽厚的胸膛,枕过她的发,跳过他的心,也在那石破天惊的一剑来临之际穿过凉的剑,护在她身前。点点滴滴乱成了一张网,就像瓶子上的裂痕,不知该向哪里去。她叹口气,到底哪个他才是真实的?
同一片天空下,他在天安城王府内继续他的阴谋算计,她在塞外风沙里进行她的决胜千里,也许今生永不会再见,哪个他才是真的,已经没有意义。
秦水墨轻轻拨开墨冰玉璃瓶的盖子,隐隐清香分外好闻。秦水墨胸中憋闷一扫而过,竟升腾起一种久违的感觉。她不确信,又吸了一口,丹田之内一丝气流腾然而起,运行小周天后重归宁静。
“丹青!解药!这竟然就是千魂散的解药!”她喜极而泣,恢复武功就再不用次次都让丹青舍命相护。
丹青像个孩子似的蹦起来,闻闻那瓶子,将里面的黑色药粉倒出一半,分成三份,先让秦水墨服了一份,剩下两份用纸细细包起来。
秦水墨知道,三份药服完,自己武功终将恢复。
遥望南方,那个深色罗袍上印着彼岸花,熏着淡淡荼芜香的男子,更让人猜不透了。在他手中她究竟是怎样一颗棋子呢?
夕阳再次落下,沙漠中的温度开始降落。留下那名受伤最重的护卫在此地休息,幸好他伤势稳住了,有了粮食和水很快就会痊愈。
众人骑上骆驼准备出发,此一程的目的就是都引活佛所在的青叶神山。
这亦是秦水墨的建议。
此刻云海城已然被敌人控制,柔云生死未卜而盐田公投鼠忌器,只有活佛都引处还有两千余人的兵马。
草原上,活佛都引和青叶神山是全体人民心目中的天境。无数的瘟疫疾病,无数的天灾人祸都是青叶神山上的活佛给他们身体和心灵上的慰藉。倘若获得活佛的支持,棘默连将会拥有更大的胜算。
“你觉得活佛都引是怎样一个人?”秦水墨问。
“青叶神山上的活佛是草原人心中的神,是长生天的人间使者。”棘默连答。
“我问你的看法。”秦水墨再问。
“不知道,我是人怎么能知道神的事情。”棘默连答道。
秦水墨很不满意,这个睿智果敢的世子,第一次对事情有了含糊不清的看法。
此行是吉是凶,当真难以琢磨。
当秦水墨到达青叶神山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棘默连说的长生天的使者是怎样的无法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