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儿什么脾气,于妈妈最知道,小小的人儿,就喜欢听夫人讲学问,没事就趴在桌子上描红,认字认的比谁都快,将来必是读书的种子。
她忙站起身,福了福道:“奴婢替儿子多谢夫人福泽。”
静和示意锦心扶她起来,又说道:“既然跟着正哥儿,倒不妨取个正经的名字,妈妈觉得呢?”
这就是要赐名的意思,于妈妈眸中流露出喜色,说道:“夫人有学问,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还请夫人赐个名儿。”
静和示意白梅去取笔墨来,又问于妈妈,“这两个孩子可有辈儿字?”
一个家族的传承为一个谱系,大多分辈分儿,一辈儿人取一个字,或是一个部首,静和这么问自然也是出于尊重。
于妈妈答道:“他爹那头原有辈分儿,只是小时候家里遭了水灾,后来卖身进了英国公府,以往的事都没忘了,后来差人去问,那一支早已断了,他也不记得辈分。”
静和提笔思忖半晌,写了一个虎字,说道:“就叫于虎,可好?”
虎虎生威,端的是好名字,于妈妈忙又道谢。
静和又道:“妈妈不必客套,于虎机灵乖巧,可还需要好生教导才能成才。”
这话的意思是,于虎也得懂些规矩,锦心把于虎管夫人叫姨姨的事同于妈妈提了,于妈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明白,奴婢定然好生教导虎儿,让他忠心国公爷和夫人,忠心服侍大少爷。”
“妈妈也不必过于严厉苛刻,”静和也并没有要于虎奴颜婢膝的意思,她说道:“我的意思是,于虎将来少不得要跟着正哥儿出府交际,该懂的规矩总是要懂,不然便会惹人笑话。”
于妈妈适才略松了一口气。
静和想了想,既然抬举于虎和她二女儿了,那便也看看栓儿的情况好了,也省得栓儿混不好连累于虎被人拿捏,于是又道:“我看栓儿本性老实忠厚,手长脚长,也是个勤劳的。”
于妈妈闻听此言连忙夸奖道:“是是是,栓儿就是个木头疙瘩,却很是勤快,如今已经能帮着他爹嫁接果木,收拾庄稼,任劳任怨,从不说半个不字。”
静和念头一动,她原本觉得要开票号,就少不得人手,栓儿老实,到时候领过去在票号里做个学徒,将来或许会有出息,不过于妈妈说栓儿老实能干,静和又改了主意,这样的人似乎留在庄子上侍弄庄稼更好些。
于妈妈见静和欲言又止,不由后悔自己嘴快,怕是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道:“夫人慧眼,您瞧中的自然错不了,奴婢嘴笨,您可万万别跟奴婢计较。”
起初她选于妈妈做正哥儿的乳母就是看中于妈妈稳重寡言,可于妈妈今天却说了这么多的话,可见天底下的父母为了孩子真是什么都肯做。
她有些动容,在庄子上顶多也就是做个庄头,可在票号就不同了,既然她不确定栓儿能不能适应票号,何妨给栓儿一个机会,她说道:“我预备开个票号,想着送栓儿去铺子上做学徒,至于将来要看他肯不肯用心了,不知妈妈是否肯让栓儿去,”她又道:“票号的事尚在筹划之中,妈妈暂且不要外传。”
票号啊!于妈妈更激动了,虽然她不是很清楚票号是干什么的,但是她却知道票号是十分有能耐的人才能开的大买卖,她忙捂住嘴道:“奴婢知道,奴婢定然守口如瓶,”说罢又跪了下来道:“栓儿虽憨了些,但却是个实心眼,随了他爹的性子,绝不会做坏事的,还请夫人给他个机会,若是他做不来,再让他回庄子上和土坷垃打交道便是。”
于妈妈也知道在票号比在庄子上好,算是有见识的,静和笑道:“既如此,那就暂且这样定下,等事情筹划好了,我再叫人去接栓儿,到时候栓儿只怕要去山西,但是到了那头有紫瑛和李焕照应,当不至于让栓儿受委屈。”
于妈妈虽舍不得儿子,可也知道紫瑛的性子,最是负责的,紫瑛成亲的时候,她还送出压箱底的一对翡翠耳环呢,到时候她再好生托一托紫瑛姑娘便是,这样想着,便应了,又赔着笑道:“夫人既然看得起栓儿,奴婢斗胆再求夫人一个恩典,给栓儿也赐个好名字。”
静和想了想,又写了个‘进’字,希望栓儿去了铺子上,铺子能日进斗金吧。
于妈妈自然道谢不迭。
静和就去了外书房,想去找一找有没有研究票号的书,她也好多一些了解,虽然李焕值得信任,她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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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裕王府内,裕王正与孟绍辉下棋。
“票号?”裕王拈起一枚黑子,不由抬目看向孟绍辉,又忍不住一笑,说道:“此事可当真?”
“下官如今在给事中的位置上,耳目也较以往聪敏,是有人密告,想要以此弹劾英国公,”孟绍辉道:“下官遣人去查探,得知英国公夫人以前贴身婢女如今嫁到了西安,她的丈夫与祁县白家来往颇多,提起白家都知道他家的大通票号,想来此事也是空穴不来风。”
“这个英国公夫人,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英国公当年跟着皇上打天下,得了多少奇珍异宝,怕是他们全家几辈子都享用不尽,她名下的益膳斋、酱菜铺哪个不是盈利的,听说徐家二房的酒楼、粮栈和香药铺子也是她在打理,更别说还有广济堂,这个英国公夫人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能分身,能管的了这么多?”裕王有些戏谑地笑了笑,说道。
孟绍辉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笑道:“英国公夫人手下有不少忠心的仆从,听说各处生意都有人替她在掌管。也是,英国公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只有平郡王妃一个姐姐,却也是什么都不缺的。英国公夫人不用缠斗于后宅纷争,想必更能腾出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