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犯下这样的错,被赶出军营还是轻的,如今与鞑靼战事吃紧,就怕被人扣上个通敌的罪名,那样不止舅舅自己性命不保,就连外祖父可能都会被连坐。
“娘,你放心,我这就去求老太太,三叔掌管兵部,看看能不能出些主意救救从礼,”周氏一面为母亲擦着泪,一面说道。
徐兆宽是兵部尚书,正好是对口的,周太太似乎看到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的人,胸脯起伏着,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我陪你一道去见亲家老太太,破上这张老脸求她。”
这时候求三房,只怕三房会拿静和的婚事拿捏呀,周氏虽心疼女儿,可也不能看着老父老母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一时间犹豫难决,进退维谷。
“娘,咱们就去求求三婶试试……”静和看出了母亲的顾虑,开口说道,见招拆招,她就不信了,人能被事压死。
就算退一万步讲,她非得嫁入了薛家,也有的是法子应付,薛湜虽纨绔胡闹了些,好歹对她是有真心的。
周氏方点了点头,带着周太太和静和,祖孙三人一道去了敬和堂。
玛瑙亲自打起帘子出来将她们迎进去,嘴里说道:“老太太才服了安神茶,论理就要歇息不见人的,因听说是亲家老太太过来了,才又强挣扎着坐起来更衣。”
周太太面上满是恭维小意,“劳烦姑娘了,”又从袖子里顺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这就是女儿高嫁的难处,尤其又有事求人,总得矮下身段求人,静和不动声色,跟在最后头进了敬和堂。
“人可请来了?”徐老太太的声音穿透屏风传出来。
周太太快走两步,上前屈膝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徐老太太忙唤玛瑙,“还不快把人搀起来,”又对周太太道:“我们原是儿女亲家,秦家太太这样太客气了。”
周太太勉强扯出些笑容来,说道:“您何等尊贵的人,咱们服侍您也是福气。”说着话见珍珠端了填漆小茶盘上来,忙起身为徐老太太端了茶。
徐老太太娘家虽然是降等袭爵,大不如前,可当初也是钦封的真定郡主,更何况儿子是当朝权臣,孙女又是亲王妃,是比周太太尊贵,可两家结成了儿女亲家,就不能这么论尊卑,静和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在徐老太太面前如此做小伏低,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我这回来,一则是为了来亲家老太太这里走动走动,给您请安,二则,不瞒老太太,我是有事相求啊。”周太太落了座又说道。
徐老太太端着小盖碗轻轻吹着茶叶,尖着嘴吸溜一口,说道:“论理,亲戚里道的,能帮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年纪大了,外头的事也越发放手不管了,你问问我这小孙女就知道,这几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都交给了她们。”
周太太屏息凝神,正要再想法子再次开口相求,又听徐老太太说道:“不过亲家母是难得开一回口,”她说的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好像是锤头砸在周家母女心头上“我总不好就下你的面子。”
周太太满面赔笑地望过来,“给您老添麻烦了。”
徐老太太摆摆手,转头吩咐珍珠,“去请三太太过来。”
珍珠应声而去,徐老太太又含笑指了指周氏说道:“家里的事,也就我这三儿媳和二儿媳姊妹管的多,把她们两个都叫来也多个商议的,等人来了亲家母再说不迟。”
周太太讪讪点头,“您说的是。”
静和正在心里揣度着杨氏答应帮忙的可能性,就听徐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娘俩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同你们说。”
静和抬起头来,听徐老太太继续说道:“齐画师家中老母抱恙,想辞去坐馆回去侍奉老母亲,因当初是拿了我的名帖去请的他,故而他来同我说了一声,我知道二老爷正学的兴头,可是孝字比天大,我也不能拂逆他的孝心,以免叫人说咱们侯府以势压人。”
周氏心里苦笑,却也不得不说:“母亲说的是。”
静和是懂医术的,周定芳更是杏林高手,这一点齐画师很清楚,若他老母亲当真有病,也该同静和说才是,明显是徐老太太是拿这件事情在敲打她,让她听话,否则老太太拿捏二房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周太太自然也知道,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略含歉意地望了望女儿和外孙女,转头见徐老太太频频揉着额角,似乎精神不济的样子,她想着自家老头又是御医,若能给徐老太太医病,或许徐老太太会投桃报李地帮忙,也少为难女儿一些,故而开口问道:“亲家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不舒适?”
何妈妈上前为徐老太太揉着额角,说道:“老太太是连着几日睡不好的缘故,只因我们吴太太也有六个月的身孕,老太太连日要照顾五太太,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
周太太心中千头万绪,没听出个中深意,只是为内宅媳妇调理胎相的事,老头子怕是多有不便,她便随口说了句:“亲家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些事也该让小辈代劳才是。”
徐老太太便瞧向静和,静和是听明白了的,想到外祖母担心舅舅的神情,她缓缓垂下了头,说道:“孙女不才,若祖母不嫌弃,孙女愿帮着照顾五婶婶,为祖母分忧解劳。”
“你这孩子行事最妥帖,比个正经的大人还强些,”徐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你肯答应,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众人说着话,杨氏已经到了,何妈妈将人迎进来,众人厮见过,杨氏在老太太身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徐老太太便让周太太把来意说了。
周太太面带愧色地讲了讲事情的始末,眼巴巴地看向杨氏,“知道我那孩子犯下大错,可我家老爷于军中说不上话,还请府上三老爷帮着转圜转圜,能救条命出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