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知道袁夫人的顾虑,前世什么样的罪她没受过,什么样窘迫的环境没见过,岂会在意这些,于是笑道:“无妨,国公爷曾叮嘱过郑大人刚正不阿,是个实实在在的清官,每年的俸禄还会拿出些捐赠善堂,以至家徒四壁,我听了也十分钦佩,上回郑夫人又仗义执言,我合该亲自看望郑夫人。”
袁夫人见静和有心理准备,也就没多说什么,只笑道:“早听说夫人是极为心善,最能怜贫惜弱的,如今一见,果然是如此。既然如此,夫人且跟着丫鬟去正房稍坐片刻,等我安排安排就陪着夫人过去。”
袁夫人的儿媳来了京城,想必袁夫人是想把这里交给袁大奶奶,但因为自己改变计划,还是让静和有些过意不去,她道:“袁夫人不必着急,我也要打发人去铺子上取些药材,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袁夫人连连应是,亲自将她送到自己住的正院,又叫了自家一个表嫂过来陪坐。
静和见那妇人也是极憨厚不大说话的,便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没等多久,袁夫人便来了,许是因去看病人,又来不及更换,只是去掉了头上几支华贵的珠钗。
静和便与袁夫人一道上了马车,郑大人的官署离袁府不远,没过多大会儿便到了。
如今她亲在来这一趟,见了一见,才知道上回芭蕉的话并没有言过其实。
郑府住的是官府分派的官署,地段虽然不错,但却是个两进的院落,郑老太太和郑小姐就占了一进去。
静和蹙眉问:“郑大人这个位置,分到的官署不当如此窄小才对……”
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家老爷很是赏识郑大人,当初分下来的也是三进的院落,可郑大人是个清官,见顺天府的推官祖祖辈辈住在一处,才分到这两进之地,便与那推官换了宅子。”
要是换了她,她想必做不到,静和不由佩服起郑立棠来,他倒也当得起清廉的美誉,郑夫人又能在自己危机时仗义执言,可见这夫妻两人都是重义的性子。
只是郑老太太怎么会是这般脾性?可见一样米养百样人,郑立棠估计是随爹罢。
郑夫人住在东厢房,郑老夫人和女儿住在正房。
若是这样就不好办了,论理静和应先去郑老太太那边打个罩面以示尊重,还是袁夫人在胡同口就打发人去郑家传话,等静和下了车,郑老夫人,郑夫人和郑家小姐都已在门口等候。
静和上前掺起郑夫人,又忙叫郑老太太免礼。
她有意去看了一眼,郑老太太五旬左右,生的枯瘦,面皮干黄,行动上看身子十分康健,眼睛里满是精明厉害。
郑夫人则穿着件素面的对襟褙子,头上勒着湖色绣花的抹额,面色微微苍白。
静和忙道:“外头天寒,诸位快请进屋就是,”说着扶着郑夫人往东厢房去,“我此行是来探病的,若你在风口上吹着风病情加重,那可就是南辕北辙了。”
袁夫人走在后面拽了跟过来的郑老太太一把,道:“英国公夫人是来探病的,待会子同郑夫人说说话也就回去了,您老回屋里歇着罢。”
袁夫人的地位也高于郑老太太,郑老太太见静和已走远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却抱了许多礼盒,便推了一把女儿道:“英国公夫人来,理应让这孩子去前头帮着照应照应,堂哥儿媳妇病着,怠慢了就不好了。”
袁夫人则依旧笑着:“老太太不必忙,英国公夫人坐不了多大会子。”说罢不理睬那二人,提步去了东厢房。
静和正为郑夫人诊脉,片刻说道:“你并没什么大事,只是心思重才郁而化疾,待会儿我开一副行气补益的汤药叫她们抓了给你送来,吃几日便好了。”
郑夫人坐在大炕上有些不安,忙道:“怎么好劳动您过来,寒舍狭小,唯恐招待不周。”
静和便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不必介意,又问:“郑大人可知道你病了。”
郑夫人便蹙了眉,别过头去不肯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却为自家夫人抱不平,又见静和待自家夫人好,一心想着或许静和能为自家夫人做主,便行了个礼开口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大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人影了,先前奴婢好容易等大人在京城去禀告大人夫人病了,大人却只说‘病了就请大夫,找他管什么用,’我家大人爱民如子,等闲下属病了,他还要三两次去探病呢,可我家夫人病成这样,大人却连管也不管。”
郑夫人听到这话,不由触动心伤,原本就苍白的面颊簌簌滚下泪来。
袁夫人则有些尴尬,在她眼里,家丑不可外扬,里头怎么样争斗,外头也要看着一团和气,而且她比较能干,家里的事一把抓,都在她控制之内,她没有说话,只看着静和。
静和心里就十分感慨,说起来上一世孟绍辉后期也是经常不回家的,她安慰郑夫人道:“许是郑大人外头公务繁忙,等忙过这阵子也就好了。”
说着话,府里的乳母带着郑家的少爷小姐过来,静和给了两个荷包做见面礼,那男孩子有几分像郑老夫人,抿着唇,有些生疏的样子,行过礼便告了退。
郑夫人有些悲怆地摇了摇头道:“多少年了一直这副样子,我时常想他或许不需娶亲。她们母子就这样过便是了,又何必娶我过来,如此尴尬。”
静和闻言微诧,袁夫人解释道:“自从袁大人娶了亲,袁老太太便一直随袁大人在任上。”
想必是这个婆婆一直压着郑夫人一头罢,她说道:“郑老太太许是怕触景生情,不愿住祖宅,不如在家乡另择一处,修缮一新,老人许也不愿离开乡土。”
儿子当官过了好日子,当娘的想跟着享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娘家也是这样说,我拿了陪嫁的银子盖了一座三进的院子,倒比这里的宅子还好,她和小姑住着又宽敞,可她就是不愿意住,”郑夫人有些愤愤不平,说起来眼眸里蓄满了泪花,“非要来这里挤着,没事便往相公耳边说些不堪的话,总是说我如何刻薄她,如何与她顶嘴,生生挑拨了我们夫妻的情分。”
袁夫人的面色就更尴尬了,静和与她对视一眼,也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