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娘心思灵敏,立马说道:“奴婢知道,奴婢只对大爷说是我挨家挨户打听过去的,下了车会从胡同口的人家开始敲门打听着,把戏做足。”
薛夫人见她通透,不由微笑颔首,摆了摆手道:“既然要去,就回去换身衣裳打扮打扮。”
苏雪娘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又听薛夫人叫了她一声。
苏雪娘立刻就站住了,见薛夫人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忙说道:“奴才知道规矩,会时常送了大爷的消息过来,以免夫人和老爷为大爷的事担心。”
薛夫人方才笑了,对着身边服侍的丫鬟道:“去吩咐库上,找几匹好缎子送去垠雪阁,再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给雪姨娘应急。”
苏雪娘谢了又谢,躬身退了下去,回到屋子里换了身素色衣衫,乌黑油亮的头发只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戴了两朵绢花,面上敷了一层薄粉,不点胭脂,倒更显得她身姿羸弱,楚楚可怜。
待准备好这些之后,苏雪娘才带着丫鬟音儿一道去了二门上,由佘妈妈安排着坐上马车。
佘妈妈吩咐车夫赶车出府,柳花胡同这一带住的多是些下等的三教九流,距离薛家在城东的府邸很是有一段路,马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柳花胡同。
街道上难得有这样华贵的马车,那些衣着褴褛的百姓瞧见衣饰光鲜的佘妈妈,不由驻足朝这边好奇地看着。
佘妈妈怕漏了身份,便吩咐车夫停了车,叫了苏雪娘下车,留下个心腹的小厮在胡同口听信儿,自己先回了薛家。
苏雪娘本就生的容貌上乘,又刻意精心打扮过,素色的披风难掩娉婷的身段,兜帽下一头如瀑的青丝垂下,她手中抱着一把瑶琴,身后跟着的音儿身上则背着个小包袱,这样一主一仆走到哪里都引来许多目光。
她们先走到胡同口第一处宅子,吩咐丫鬟音儿上前敲门,却是个老妈妈上前应门,音儿照着吩咐问道:“敢问是否有位薛公子住在这里?”
那老妈妈上下打量着她们,半晌方才道:“不知道,没听过,”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两位小娘子,快些离去罢,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个男人跟着可不行,”说着合上了门。
苏雪娘只微微一笑,又去下一家。
音儿上前拍门,隔着两扇黑漆桐油木门,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男声,“谁啊?”
苏雪娘的声音清脆如黄莺般,“我想请问一下先生,里面是不是住着位薛公子!”
啪!门开了,里头走出一位胡子拉碴的汉子,穿着件粗布交颈袍子,露出大片胸膛和一巴掌宽的护心毛,他双眼斜扫,瞧见抱琴而立的苏雪娘,一双眼睛便露出绿光,再挪不开,贼兮兮地上前问道:“小娘子是要找谁呀!”
音儿一脸戒备,上前一步挡在苏雪娘面前,说道:“大叔,我们找错地方了,”说着护着苏雪娘要走。
那汉子却大步上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一张口露出焦黄的牙,喷吐出一股浊气,“小娘子别急着走啊,哥哥我帮你们找,你们要找谁啊?”一面说还一面伸出脏手拉扯苏雪娘的衣袖。
苏雪娘吓得面白如纸,连忙躲闪着道:“这位壮士,还请放手,以礼相待!”
那汉子哈哈大笑,说道:“好呀,你跟我回去,我必把你当成夫人,好生以礼相待。”
音儿听他这样污言秽语,慌张训斥道:“你这厮快快放手,不然我要喊人了。”
那汉子更得意了,嬉笑道:“你喊啊!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个男人本就是十里八村闻名的恶霸,附近的人哪个敢为了个非亲非故,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姑娘家来寻这恶霸的麻烦?故而音儿的叫喊没有半点回应。
眼见苏雪娘主仆眼见就要被那汉子拖进门内,忽而听一声冷喝,接连传来破空之声,两枚石子直直砸向那汉子胸膛,那汉子痛地嚎叫一声,倒退数步倒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苏雪娘回头望去,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伫立着一个人,黄昏最后一丝残阳昏暗的照射下,那人仿佛凝成一尊石像,他身穿大红色侍卫服,头戴乌纱官帽,手中握着一把绣春刀,刀刻斧凿般挺秀的五官,冷如寒星般的眸子,不是薛湜又是谁?
她眸子中瞬间漾满喜色,快步上前不管路上的积水泥浆双膝跪倒在地上,双手拉扯住薛湜的衣角哀求着:“公子,公子,雪娘总算找到你了,雪娘总算找到你了!”
薛湜眼角浮上一丝冷戾,抬手要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苏雪娘却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薛湜一瞧见她这张脸,就想起她是如何逼迫静和离开自己,是如何毁了自己此生唾手可得的幸福,胸膛中涌起一股怒火,抬脚便踹了过去。
这一脚力道极大,苏雪娘不过一个弱质女流,哪里受得了他这一脚,身子一晃,被踹翻在侧,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音儿连忙扑上前搀扶起苏雪娘惊叫道:“姨娘!”
薛湜听到这一声姨娘更觉刺耳难忍,静和不愿意他纳妾,他从说过自己要纳妾,都是这个女人!他心中愤恨至极,只恨不得一刀砍了这苏雪娘,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并不理睬倒在地上的苏雪娘,转身就要走。
苏雪娘望着他孤清的背影,哭的撕心裂肺:“公子!薛夫人已经将我赶了出来,您若不肯要我,我就无处可去,不若死了!”
薛湜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乌靴踩在积水的路面,溅起啪啪的水花,苏雪娘眸中腾起一股子倔强的火焰,音儿连忙劝说:“姨娘,姨娘不要……”
苏雪娘拔下簪子扎中音儿拦阻自己的手,音儿吃痛收回手来,再回神苏雪娘已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冲向对面的墙壁。
“姨娘!”音儿尖利的一声惨叫。
砰!一声,鲜血迸出,苏雪娘柔弱的身子如一片离杆的枯叶飘飘摇摇,颓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