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姑娘曾与我说笑话,说她家随便一个婆子,就能识得七八百种药材,随便一碗汤药端过来在鼻端一嗅,便能说出其中的君药臣药佐药和药引,甚至剂量也能猜中七八分,而且据孙女所知,那婆子的小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这样的人即便日日夜夜跟在大姐姐身边服侍,谁又能传出什么闲话去?”静和说着话,为屋内坐着的众人一一添了茶水,重新将壶放回八仙桌上。
徐老太太先开了口道:“只是不知人家肯不肯借。”
静和笑道:“这个我也不好说,不若赶明儿我下个帖子,请隋大姑娘过府来下棋吃茶点,并叫她带上那个婆子,祖母亲自问一问,看看品格,又便宜又妥帖,祖母您说呢?”
可以当面试探试探本事,并观察观察品行,这当然很遂徐老太太的意,想来隋家一届药商,能攀上侯府只有高兴的份儿,没准儿隋家知道安庆侯府有借婆子的意思后,还会主动送上门呢!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预想的一点儿也不错。
隋念莪上门的时候便告诉了静和:“父亲知道侯府老太太有这个意向,心里十分同意,只是隋妈妈一向对隋家忠心耿耿,还请老太太凡事多担待,看顾则个,这一回知道我来,母亲还特意叫我拿了隋妈妈一家的身契过来呢。”
静和微微吃惊,“隋二太太这样爽快?”
隋念莪微微垂眸,眼中蒙上一层薄霜:“这些年家里的生意一直都由大伯和大伯母经营,我爹爹身子又不好,二房早已势微,我哥哥好容易捐了个廪生,一直没有好的职位补缺儿,那日老夫人见了母亲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一张口便许下一个鸿胪寺的职官。”
鸿胪寺的小小散秩职官对四皇子的岳父、吏部侍郎徐兆宽只是小菜一碟,可对隋家这种世代经商的商户之家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隋念莪哥哥的差事也好,老太太的算计也罢,都对静和没什么影响,既然能够一举两得地双赢,那便由事情发展下去罢。
而隋念莪,则因为这件事对静和多了几分看重,从一开始,她就很赞成静和嫁入隋家,静和性格宽厚温柔,如今二房对大房多有依赖,大伯母虽强势却还公道,二房也能将就度日,可若是将来大堂兄娶一个精明厉害好算计的媳妇,二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今又见静和背后的侯府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个念头更坚定了些,眼下言语间满是友好。
她从侍女银杏手里接过食盒放在炕桌上,说道:“我特意给你带了好点心,今儿一早排了好长的队,才抢到这最后一份,”说着打开了食盒。
紫瑛忙上前去帮着把点心从食盒中拿出来,她垂目见那食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四个牛皮纸包,纸包上印着‘益膳斋’的字样,唇角轻勾着抬头望向静和。
静和见此也站起身瞧了一眼食盒里的点心,掩唇一笑念了一句:“益膳斋?”
隋念莪邀功似的道:“对呀,这家糕点铺子是新开业的,卖的药膳点心极为别致,尤其是眼下京里瘟疫横行,这家的金银花露、连翘饼几种点心可以强身健体、预防疫证,更胜过汤药,自然是火的不得了……我想着你难得出门,特意起了大早去排队等着,买了来给你尝尝……”
说起这疫证,自静和给隋子峰写信的第二日,京城中一下子曝出同样症状的几十人,后来每日都以十位数的速度增加,太医院那帮太医们才真正重视起来,京中人人自危,闭门不出,皇帝在金銮殿上近乎愁白了头发,下旨狠狠发落了一打太医后,终于以周定芳、隋子峰在内的几个太医想出清热解毒的法子医治,虽收效慢,但确实很有效。
而早在这之前,京中的百草堂早有了效验的法子,性命攸关,谁管他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生脸庞还是熟面孔,一窝蜂似的涌了去百草堂。
这让万和堂等几家雄踞京城的大药房都坐不住了,待打发了几个家仆高价买回方子一看,不过是简单的几味金银花、连翘、紫花地丁等药材。
便宜得很便宜的很,他们找到几个收生药的散户一问,如今大量囤藏金银花等生药的就只有百草堂隋家,这几家当家的脸瞬间绿了,向隋家买罢,实在拉不下脸,若不买,眼瞧着病人无法医治,磨蹭了两天后,终归没绷住,向百草堂求购药材。
隋家不计前嫌,打开门来一视同仁地做生意,不仅大赚一笔银子,还赢得了美誉。
隋大太太心情很好,便更加看顾二房,也分了许多红利给二房,故而隋念莪这阵子心情也很不错,因此才有兴致起个大早去买点心。
隋念莪见静和话里有话,笑的十分鸡贼,忽然灵机一动,抓住静和的手问:“这益膳斋就是你的铺子是不是?”
静和憋了这半日,看她终于猜到,忍不住哈哈捧腹大笑起来。
隋念莪便扑上来揉她,嘴里愤愤不平:“好啊,亏我还想着你,一大早起来去给你排队,你倒好,”她说着气哼哼坐在一边,不再理睬静和。
后者上前扯了扯她袖子,赔笑道:“好啦好啦,我哪里知道你会去买这劳什子,这回算是我不对,小女子这厢给隋女侠赔不是了,过会子我叫紫瑛去拿食单来,你想要什么点心,我直接吩咐人从益膳斋给你送家去。”
真说起来这药膳点心里有好几种是隋念莪提供的,还有几个方子是她们两个人讨论过的,就是给隋念莪想要两成干股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因二人格外对脾气,隋念莪知道静和心地极正,绝非贪占之辈,并不以歪心思揣度她。
另一边,静和与念莪相处日久,也知她绝非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且等益膳斋稳定一段时日再计较是否让隋念莪入股的事不迟。故而两个人都没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