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啟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将手中的橘子掰开两半,又撕下一瓣递给了静和,才换上笑脸道:“咱们今儿就在姐姐这里蹭饭了,姐姐府上的酒酿团子最好吃,你今儿也尝尝。”
平郡王妃见他们夫妻感情好的连看对方的眼神里都仿佛藏着蜜似的,这个弟弟常年在外征战,半生孤苦,如今能找到个合心意的伴侣真是一件好事,她心中大为安慰,便笑着说了两句,出去安排晚饭,留下他们夫妻在暖阁里说话。
平郡王妃前脚一走,楚啟后脚就抱着妻子亲了一口,问她道:“能远远看着,是不是也好一点?”
静和知道他是问远观隋念莪出嫁的事,他朝堂上这样多的烦心事,还能记得为自己安排,这份心意着实难得,静和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道:“多谢你。”
楚啟就轻叹一声道:“团团,我只怕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年长你十余岁,又是鳏夫一个……”
静和忙掩住他的嘴道:“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如今你是我徐静和的男人,那便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旁人不许说你半个字不好,你也不许!况且……没觉得你哪里老了的。”
楚啟听她夸赞自己,眼中都是星星。
英国公两口子在平郡王府躲了大半日,申初时分平郡王爷回府后,在花厅开了两桌席面,平郡王、世子及二公子、楚啟在外头桌上,女眷们单另一桌,夫妻两个用过晚饭才打道回府。
谁知马车才到了大门口,便被人拦下了,郑率一面上前劝说众人先放行,一面简单禀报了一下,大概是说楚啟军中故旧部下求见楚啟,已经等了足足一下午了,郑率想出很多借口,但这些人却不肯离开,偏要在府门口等着。
楚啟便跳下马车,对那些人说道:“我有些事耽搁了,诸位请进府罢。”
守门的护卫连忙大开中门,那些人一呼啦都涌了进去,静和放下窗帘,郑率吩咐人将马车赶进府门。
静和直接去了正屋,紫瑛服侍着她简单梳洗净面,更换了件舒适的中衣。
静和想了想吩咐白梅道:“待会子吩咐厨房给国公爷炖一碗酥烂的南瓜小米粥,国公爷下午饮了酒,却没吃什么饭,”她又想楚啟那个人不爱吃太过清口寡淡的东西,又加了一句,“再伴个老醋花生,切一盘酱牛蹄筋。”
白梅应了声是,才走到门口又被静和叫了回来。
静和想外头那些人怕是也等了一日没怎么吃东西,又说了句,“你去前院打听看看,看一共来了几个人,吩咐厨房上整治出些饭菜来。益膳斋昨日送来的点心里有几样我吃着不错的,你挑着送上去些,再把那老君眉泡些,单给国公爷准备的吃食稍晚些再弄就是了。”
白梅应着去了,不多时回来回话。
她道:“来的一共有七位军爷,郑总管已经吩咐厨房去做饭了,奴才拿上了点心,那些人都瞧着稀罕,还有人舍不得吃,想要拿回去哄孩子呢。”
静和将手中的医书按下,笑着吩咐:“那就好,既然他们喜欢那点子,你和芭蕉待会子包一些,让他们各带一份回去。”
白梅她爹就是军户,又从小被纪大娘抚养在国公府,对行伍之人自然有一番感情,她还以为自家夫人会像那样高门的女子一般不屑这些匹夫,如今听夫人这样说,心里对静和的钦佩爱慕更甚,只欢喜地替那些人谢了静和的恩,叫了芭蕉一起去忙活这事。
紫瑛端了一碗杏仁酥酪递给她,笑着说道:“益膳斋的点心如今卖到五两银子一斤,主子就这样大方的送了人。”
静和接过来吃了一口,笑道:“若没有这些人保家卫国,咱们也不可能这样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倒是真心感激这些人,”她吃了半碗酪,把看了一半的医书捡起来翻着,看了大半本的医书,耳边听到暖阁里的自鸣钟铛铛敲了十下。
她抬起头来揉了下脖颈,叫了人进来吩咐,“你去前面瞧瞧,看国公爷还在吃酒么?”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传来丫鬟婆子们的请安行礼声。
静和知道是楚啟回来了,便下炕去迎他。
外间的棉布帘子一开,便有一股子冷风扑进来,静和只穿了件家常的浅桃红色袄儿,不由抱起双臂打了个哆嗦。
楚啟见状快走两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说道:“你先进去,外头冷,我烤一烤就来,”他显然又陪着那些人吃了一顿,还喝了不少酒,一张嘴便有浓浓的酒气。
静和留下芭蕉、藿香在外面服侍,自己又钻进暖和的内室,上了烧的暖融融的大炕。
等楚啟再进来时已换了衣裳,他嘴里嚼着茶叶,将酒气冲淡了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掩饰不住疲倦,脱了靴子躺在床上,将头枕在静和的膝头。
静和放下医书,抬手挥退了铺床叠被、安放汤婆子的丫鬟们,解开他束发的发带,将他头发打散,为他按着头顶的穴位。
熏笼里的炭火烧的通红,九支烛台上的红烛爆了个灯花。
楚啟翻了个身,一双结实粗壮的手臂环住她腰,说了一句,“谢谢你。”
静和听他说话声音发干,便抬手从炕桌上的暖包里拿了壶,斟了一杯事先泡好的蜂蜜茶递给他,问:“谢什么?”
楚啟微微抬起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脾胃里似乎舒服了些,面上也和缓了神色,“谢你为我那帮兄弟准备糕点,不嫌弃他们粗鄙,还留他们用晚饭。”
这难道不少应该的么?她想起方才纪大娘怕她无聊,过来同她说话,语带叹息地讲起当年赵氏是如何反感国公爷这些同袍,更立下了规矩,四品以下的不许留饭,四品以上的不许饮酒,若是应酬饮了酒,就自己去外头书房睡。
静和微微抿唇,其实她也不想他饮酒,但楚啟并不嗜酒,若是没外人在时,楚啟也是滴酒不沾,静和相信楚啟是个自制的人,男人有些场合也需要饮酒,她就不会去多嘴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