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宁绾坐在窗户边的木凳上,手里捧着一卷新买的词话本,专心致志的看着。
蒹葭和白露在铺床。
陈嬷嬷则是又点了一处烛火,端到宁绾跟前。
道,“小姐今天在马车上看了许久,晚上再看,小心伤了眼睛。今儿赶车也累了,明天还要继续赶回京城,不休息好,身子哪里吃得消。不如这样吧,再看一页,小姐就睡下,老奴和蒹葭两人轮流守夜。”
陈嬷嬷是不放心的。
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可是直奔着宁绾性命来的。
那般来势汹汹,要不是有唐煜护着,凭她们几个人,哪里是对手。
她们能安然无恙,全靠了唐煜。
陈嬷嬷自动忽略了宁绾找的人,将所有的好都记到了唐煜头上。
要不是因为承了唐煜的好,陈嬷嬷才不会对唐煜和宁绾的亲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复从前看得紧。
陈嬷嬷看着烛火掩映下,眉眼柔和的宁绾,再想想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宁绾的唐煜。
仔细想想,唐公子一表人才,家境好,对小姐也好,除了嘴皮子厉害些,没有哪里不好,关键是和小姐合得来,两人要是真成了一对欢喜冤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两人的年纪都不大,现在是情投意合了,不知道能不能长久……
“嬷嬷?”宁绾抬头。
陈嬷嬷慌忙扯回思绪。
瞧瞧她,这是什么时候,居然有空想这些。
这间客栈一股子阴森气,可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
她该想的是提高警惕,保护小姐无恙。
“有人敲门。”宁绾笑着说。
陈嬷嬷应声,前去开门。
宁绾继续看书,察觉门外看向她的那道灼灼目光,无声的笑了。
天堂走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想死?她成全她,成全他们!
陈嬷嬷回来,拎了一壶茶水,端了一碗鸡汤。
说,“那个姑娘送过来的,说茶水给我们润润嗓子,鸡汤给小姐尝尝鲜儿。大晚上喝什么茶,尝什么汤,她们也真是想得出来,老奴这就拿去倒了。”
陈嬷嬷跟唐煜一样,一点都不喜欢那一老一小,老的表现得太过精明,小的装得太蠢,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的人。
她们给的东西,什么都不能碰。
“等明儿天一亮,我们马上就走。”陈嬷嬷说着,要把汤端去倒掉。
宁绾起身,伸手截过鸡汤,对房里的三人道,
“不用你们守夜,陶管家为你们安排了房间,你们下去休息吧,等到明儿一早,我们启程回京城。”
这怎么能行?
陈嬷嬷还要说话,蒹葭和白露已然说是。
抬头看看宁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陈嬷嬷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三人出去后不久,唐煜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那人手里拎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方才来送汤的那个女子。
“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了?动作挺快的。”宁绾端着鸡汤走到那女子跟前,笑问道,“宁婕昨天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女子咿咿呀呀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就毒哑了,真是无趣。”宁绾笑着,将鸡汤递到小厮手里,道,“不过,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小厮一手钳住女子,一手将鸡汤灌入女子嘴里。
女子费力的挣扎,没有分毫作用。
鸡汤里的东西是她放的,她哪能不知道是什么。
春、药。
那女子说的,今日会有一个与她相貌相当的女子经过。如果她在客栈住下了,那就直接下手,要是她没打算在客栈住下,就想法子让她住下。
人,是一定要住在客栈里的。
灌了药,毁了她清白,再将事情宣扬出去,而已。
那女子说的,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她给她们五百两银子,还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
那女子说的,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现在,药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所有打算都成了空,她也成了砧板上的肉。
再看面前的女子,笑容中透着无尽的寒,半张脸掩在黑暗当中,一点都不真实。
她后悔了,她后悔做这样的决定了。
第一眼看到面前的女子,她笑得那么甜,那么温柔,没得不食人间烟火,而此刻,她依旧笑着,却是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女子的手段,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又愚蠢至极。”宁绾指尖游走在女子的脸上,笑道,“真是可惜了。可就可惜在,你们居然跟宁婕一样蠢。”
小厮松手,女子扑通跪下,连连给宁绾磕头,口中咿咿呀呀。
她不知道宁婕是谁,她也不知道这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你奶奶很疼你吧?”宁绾突然问。
女子不解这问题之后的用意,她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宁绾抬袖,掩面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这样有趣。”
她对小厮道,“劳烦去将这位姑娘的奶奶也带过来,夜深了,吵吵闹闹也不好,不如将舌头割了,然后就绑到床里面的柱子上吧,不容易被人看到就成了,免得大家尴尬。”
女子蓦地抓住宁绾的裙角,抬起头来,一双杏眼里噙满泪水。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宁绾柔声问她,“你想说你错了,想让我放过你?想说你们不是故意的,让我放过你们?”
女子点头,眼里生出一分希冀。
宁绾却对还未出去的小厮道,“那你还是先把她栓到床上吧。”
抓着裙角的手越发使力,指尖泛白。
女子摇头,还在悲哀的恳求。
宁绾终究收敛了笑意。
她淡淡的说,“别求我了,没用的,一步错步步错,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但你放心,你们这群算计我的人,管她是谁,一个都逃不掉的,你们如此,宁婕亦是如此。我很公平的,是吧?”
女子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仿佛已经看见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她身体发凉,忍不住哆嗦起来,她身子僵硬得动弹不了,但很快,她被人拎了起来,身上的寒冷被这轻轻一触尽数打散,变得燥热异常。
神情开始恍惚,她只记得奶奶说的那句――我就指望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挣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