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往边上迈了一步,彻底出现在宁绾的视线里。
是个长相平平的女子,穿的是男子穿的长袍,发饰等也都是男子所用。
就连行礼,也是按照男子的规矩,抱拳喊道,“见过王妃娘娘。”
声音清越,与宁绾有五分相似。
身材与宁绾有八分相似。
至于身高,比宁绾矮了一点,不过,若是穿了厚底儿的鞋子,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属下从今往后跟在娘娘身边,请娘娘赐名。”那女子说道。
神情恭敬,却也能看出骨子里自带了几分傲气。
这便是宁绾挖空心思要找的人,找了来假扮她的人。
外观与她相像,行事不拖沓,这么一看,宁绾是很满意的。
她道,“我身边的丫头,一个叫蒹葭,一个叫白露,你便叫伊人吧。”
“是,伊人多谢娘娘。”伊人抱拳道谢。
宁绾让陈嬷嬷将伊人带下去安置了。
这才找了地方坐下,与如花摆谈起来。
如花主动提及伊人,她说,“伊人是被她叔父卖到揽红倚翠去的,家世清白,只是落魄了些,不会生什么事端。如花第一眼见她,便觉得她身段与声音别样。想到娘娘一身两用,得在男子与女子间转换,颇是不便,也许会需要这么个人,便将她赎了。之后得娘娘回信,说是会让嬷嬷前去接人,心里高兴可算能为娘娘做点事情了。”
如花一说一个笑,不似从前泼辣。
言行举止,像极了从小学习礼仪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又晓得进退。
见如花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宁绾也高兴。
正欲说话,却见如花让人捧过来一个包袱,里面装的,是黄金,足足一千两。
如花起身,恭恭敬敬的说,
“这是之前应承娘娘的,所有进账,一分为二,这是娘娘的一份。虽不多,还是希望娘娘收下。”
眉眼间,皆是感激之情。
宁绾笑了起来,“如花姑娘此来京城,应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如花姑娘是找得了如意郎君,决意离开揽红倚翠了吧?”
如花抿着唇笑了。
曾经她最盼望的便是拥有一副好容貌,倚仗容貌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之后听了宁绾的一席话,想法有所转变,再之后遇到了心仪的人,便决心不再风尘里留恋了。
她说,“真的像娘娘说得那般,喧嚣的日子只是一时畅快,要想一辈子,还得是细水长流。所幸,如花也能像娘娘一样,过上最简单却也是最幸福的日子。”
听到这句话的宁绾,心不知为何就往下沉了去。
她现在不过是表面简单幸福而已,其实,她渴望的生活也是如如今这般。
能够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可惜的是,她嫁的男子,不是她心里的那人。
所以,现在这所谓的好日子,应该是不属于她的。
“是啊。”她笑着回答,“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如花跟着笑。
突然想到什么,跟宁绾说,“来京城的时候,遇见了宁国公府的娄姨奶奶,好像是要办的事儿不太顺畅,看着眼睛逗哭得红肿了。方才在王府门口,好像也看到她了。”
“娄姨奶奶去洛城,也有好些时候了。”
宁绾叫过蒹葭,说是去请了娄氏过来。
如花知道不好久留,也站起了身子,说要告辞。
宁绾道了声且慢。
从那包袱里拿了一块金子出来,旁的,全都递还给如花。
说,“我们的约定,到此结束,你该给的,我收下了,这是我赠予你的,你拿去添置了嫁妆,好好生活吧。”
“这不妥!”如花连忙推辞,“如花得娘娘救治,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拿去吧,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宁绾呵呵的笑,“就像伊人一般,说不定哪一天,又需要如花姑娘帮忙了呢。”
如花眼泪汪汪的道了谢,给宁绾报了自己的去处以后,便离开了。
如花刚走不久,蒹葭便领着娄氏进来了。
宁绾第一眼看娄氏,只觉得娄氏老得厉害,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双鬓已经斑白。
“娄姨奶奶,您来了怎么不差人说一声。”宁绾迎上去,握住了娄氏的手。
娄氏一看见宁绾,双眼立马噙了泪水,她喊道,“王妃娘娘金安。”
作势要给宁绾行礼。
宁绾忙把人搀扶住,道,“娄姨奶奶不必多礼。”
娄氏却是摇头,拉开宁绾的手,虚虚的跪下去了。
泪眼朦胧的说道,“当初的事情,他们是有罪的,可是阿绾,不,娘娘,小山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他。”
“娄姨奶奶的话,阿绾听得不甚明白。”宁绾蹲下身子,伸手去扶娄氏,笑着说,“娄姨奶奶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儿说。”
蒹葭也伸手去搀扶娄氏。
却见娄氏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老妇不晓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夫人与世子爷出去的那天,却是小山的生母来喊的人。”娄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夫人与世子爷都是心善的人,整个府里,只有他们待见那个地位低下的女人……可是,那天,他们出去后,再没有回来……”
那天,他们出去之后,再没有回来。
宁绾去扶娄氏的手,就这样彻底的僵硬了半空。
蒹葭见状,也收了手,起身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所以,她在里面起着不容小觑的作用是吗?”宁绾脸上挂着粲然的笑容,低声道,“小山的生母。”
“当年的事情,没人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娄氏哭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人突然就没了。那之后,国公爷不准有人再议论这件事,皇上见国公爷丧子,也下了旨不准议论,所以,再没人敢提及当年的事。”
“可当年的事,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的,对吗?”宁绾喊,“娄姨奶奶,您,也知道点什么的吧。”
娄氏猛然抬头看向宁绾。
却见宁绾踱步往前,坐到了木凳上。
“宁国公府中,人人都不待见我,唯独娄姨奶奶温声细语,此刻看来,除却可怜我,也有别的原因吧。”宁绾端端正正坐着,伸手理了下裙摆上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