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这是忍不住要和她彻底翻脸了,这么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也是,她离间了郑氏和宁婕的关系,让人家母女生分起来,话都不愿多说一句,这件事还没解决呢,又把人家儿子的一条胳膊卸下,夺了人家的金屋,这口气,是个人都该咽不下去。
可郑氏呢!前世要是没有郑氏从中出谋划策,要是没有郑氏的精心算计,要是没有郑氏的谆谆教诲,宁婕哪里会用那样的方式毁了她!
都该死,这些丧尽天良的不死,她心里的那口气又怎么咽得下去!
“乱棍打死?”宁绾面无表情的问着,心里早就失笑。
郑氏冷冰冰看着宁绾,反问,“怎么,只是看看就怕了?怕了,那就求饶!”
既然怕,就不该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不该在老虎身上拔毛!
两人各自生厌,眉目间是毫不掩饰的仇恨,短短几句话已然是火花迸射。
郑氏想要乱棍打死的,是她宁绾!
宁绾扯扯嘴角,刚要反击,宁芙却一把将她扯了护在身后。
瘦小的手掌抓着她的手腕,扬起头,迎上郑氏的目光,说,
“祖母,大姐姐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待字闺中的小姐,怎么能看到那样血腥的画面。再说,云彩不过是个下人,她不知道自己本分,活该打死。凭什么要大姐姐看着她死,那般恶心的人,凭什么值得大姐姐看着她死?”
宁绾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微微的疼痛,这疼痛让她的心彻底软成一片,柔软之外,是惊讶,是意外,是惊喜。
这个时候,芙蕖应该站在郑氏那边,讨好郑氏,寻求郑氏庇佑的。
不受宠的三小姐,身份卑微的庶女,只有讨好当家主母,事事奉迎,才会有出头之日。
她知道要在宁国公府中,在郑氏手底下挣扎求生是多么艰难的事,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孤军作战的准备。
就算芙蕖远离她,生疏她,她也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个比她瘦小,比她胆小的女子,身子抖得这么厉害,抓着她手腕的手掌都在颤抖,分明怕极了郑氏,分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却还是要为她出头。
郑氏也没想过蝼蚁一样的宁芙敢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
宁绾这样不可一世,宁芙也这样目中无人。
可恨,太可恨了,她们忘了谁才是宁国公府真正的主子了吗?
她冷笑着,指着两人的鼻尖,对王嬷嬷道,“王嬷嬷,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绑起来,家法伺候!”
宁绾再怎么无法无天,只要宁绾一天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就一天不能对她不敬!
她是在为安氏教训孙女儿,她占了理,谁敢说她的不是!
王嬷嬷撩了袖子要上前捉人,跟在她身后的金铃银铃自然不会落下。
宁绾察觉到,宁芙得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把宁芙拽到身后,推到白露怀里,道,“将三小姐送回去。”
“大姐姐……”宁芙摇头,双眼里氤氲一片。
白露得了宁绾指示,看也不看郑氏,就要把人带走。
金铃和银铃上前两步要夺人。
“退下!”宁绾说,仅简短的两个字。
不知是在对即将带着宁芙离开的白露说,是对着想要上前的蒹葭说,还是对着金铃和银铃说。
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快不慢,声调不高不低,却让所有人都听进去了。
白露带着宁芙走了,蒹葭垂眸站在宁绾身后,金铃银铃未敢上前。
“反了!”郑氏见自己的人这么轻易被宁绾吓住,更是生气得不知所以。
她怒吼,“把宁绾绑起来!家法伺候,打!”
她要把宁绾打死,看宁绾怎么嚣张!
宁绾眉眼不动。
余光看见陶柠从外边的小道上走过来,走到郑氏面前,喊了声,“老夫人。”
郑氏看到陶柠,神情一愣。
这人那夜不是走了吗?走了之后没有消息,怎么又回来了?何时进来的宁国公府,为什么没有人通禀?
“我要回去洛城,临行之前来看看师妹。不曾想会看到这样的场面,阿宁冒昧的问一句,老夫人便是这般对待师妹的吗?”
陶柠冰冷的开口,既回答了郑氏的问题,又为宁绾出了头。
郑氏算什么东西!
他家主子尚且舍不得动大小姐一个手指头,郑氏还想动手打人,要是此刻站在这儿的是他家主子,郑氏的脑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宁绾看着郑氏脸上精彩的表情,代为回答道,
“祖母方式虽不对,初心却是好的,只是想让我懂懂规矩。”
“规矩?”陶柠冷笑,“原来宁国公府的规矩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何时,一个继室也能动用家法了?”
继室?
宁绾忍笑。
陶柠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居然抢了她的词儿,这话,不是早就说了由她说吗?
不过不可否认,陶柠说出来,效果比她说出来好多了。
看看郑氏那摇摇欲坠的样儿,心肝都快气碎了吧?
宁绾继续说道,“说来,应该是祖母误会了,我方才不过是反问了一句乱棍打死,并没有说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了祖母。”
陶柠配合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夫人是宁国公府的老夫人,老夫人说你错了,就是你错了,谁让你不知好歹。”
这个时候了,郑氏要是还没有听出来宁绾和陶柠一唱一和的在给她添堵,她几十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亏她之前还礼待陶柠,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了!
宁绾暗骂郑氏傻。
她好歹是师父亲自收下的徒儿,是昭告了天下的,郑氏对她不好,师父的“另一个”徒儿又怎会接受她的礼待?
郑氏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和她们一块儿,对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孤女百般刁难吗?
“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没想到错过一场好戏,师兄妹同时登台唱戏,唱得这么生动有趣,我没看见,真是可惜了。”
绯色的广袖一甩,宁婕似笑非笑的朝着众人走过来,秀眉上挑,凤眼斜睨,并不认真老谁一眼,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只是面上苍白,多了几分倦容,不比之前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