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得到什么?”李铭问李洹,“和你一块儿对付他们,我能得到什么?父皇若是知道我和你有了往来,未必就会原谅我,而我仰仗的,我如今可以仰仗的,只有父皇,若是连父皇都失去了,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铤而走险行事,总不能将自己搭进去。而且,说实话,我并不信你,交手这么多年,我赢过你几次?”
“天未亮就过来,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李洹不着急回答李铭的问题,他的目光往李铭所在的牢房逡巡了一圈,这才慢吞吞的说,“做梦而已,里面的画面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楚……就比如,父皇说皇兄会有孩子的,只是那孩子,或许要再等十年才出世。虽然等待的时间长了些,可是这比起皇兄不会有孩子而言,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李铭蓦地抓住李洹的衣襟,双眼通红的问道,“你知道什么?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说了,是梦而已。”李洹扯开李铭的手,理了理衣襟,“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从未调查过,只是说一说罢了。我想着,皇兄年纪不小了,与皇兄一个年龄的人,早当了父亲,看着别人儿女成群,皇兄或许也是盼望着有个一儿半女在身边的。”
李铭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高高端着的姿态里终于流露出来慌乱。
宁绾突然觉得李铭很可怜。
若当真是没办法孕育孩子,那么孩子二字就会成为李铭一生无法提及的伤痛,这也会成为李铭争夺皇位时候最大的绊脚石。
若不是没办法孕育孩子,真的只是像李洹梦里所见那样,是皇帝刻意为之,那被蒙在鼓里的李铭着实太悲怆了些。
“做了父亲之后才晓得个中幸福。”李洹动容的笑了起来,拍拍李铭的肩膀,说,“他身上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会长着和自己相似的容貌,也许,他的性格也会和自己如出一辙,单是这样想想,便觉得幸福极了。那当真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宁绾瞠目。
李洹这个时候说的做了父亲,应该不是说他做了父亲,更不会是说她怀了他的孩子吧?
刺激李铭可以,可是犯不着把戏演得这么真实吧,她可从来没想过他们能走到那一步。
可巧,李铭也和宁绾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面色沉沉的问,“宁绾不是病入膏肓了吗?”
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还怎么为李洹生孩子?
病入膏肓了,便不能治好了吗?
李洹但笑不语,转身就往牢房外边走,宁绾愣愣的跟上。
李铭倒也安静,不问不闹,默默看着两人出去。
看着李洹和宁绾离开的,除了李铭,还有李延和韩霖。
是李延知道了李洹前来大牢的消息,特意请了韩霖过来的,只是想让韩霖看到李洹耐不住了,要对着他下手,也是想让韩霖知道李洹的抉择。
李洹做了选择,下一个,就该是韩霖了。
韩霖却只是淡淡的笑,颇是平静的玩笑,说,“看来允王爷和玉王爷关系好,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也挺好。”
“实不相瞒,我们从前的关系是很好的。”李延说。
“哦?”韩霖明显来了兴趣,“从前好,如今不好么?”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可是真正要选择,许多人宁可断了手足也不会不穿衣裳。”李延嘲讽的笑,“宁国公府大小姐,允王妃,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女人……而我呢,偏偏娶了她的死对头……这不,枕边风一吹,好好的兄弟俩就渐行渐远,如今临近反目了。”
宁绾么,韩霖让人查过,除了美貌,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加上韩长雪去了允王府,将宁绾的话说给他听了之后,他更是觉得宁绾不简单。
虽说,李延也说了假话,李延和李洹之间的矛盾,不是因为宁绾吹了枕边风。
不过,自己的王妃心里面想的是自己的弟弟,换作是谁,心里都会膈应,何况是李洹那样目空一切的傲娇男子,怎会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韩霖打从心底里想要看一看这出好戏,只要想到李洹妒火中烧的模样,他便觉得心里的一口气顺了。
“颜神医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世人都快把他捧上天了,借此机会,可要好好瞧瞧。”韩霖拍拍李延的肩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既然大家都想要颜神医出面,那就想办法让颜神医出面好了。”
至于颜神医出面之后,牵扯的是谁,伤的是谁,死的是谁,那等到颜神医出现之后再长也可以。
李延拱手一拜,“到时还要太子殿下说几句公道话才好。”
“那是那是。”韩霖笑颊粲然,目光往前一扫,早已不见了李洹两人的身影。
李洹和宁绾已经出了大牢,两人沿着僻静的巷子往前走,步子不急不缓,看上去很是惬意。
宁绾问,“让颜神医出面的事,有韩霖和玉王爷,已然足够,王爷来找太子,会不会是多此一举了?我看太子的模样,不像是会和皇上唱反调的。”
“就算太子不唱反调,父皇那里也会心生不快。”李洹握了宁绾的手,轻声说,“在性情方面,太子是最像父皇的,两人都喜欢猜疑,但不管他们再怎么猜疑,都只会放在心里,谁都不可能多说一句。这样的人,不能妄想他们背叛最初的盟友,但是可以让他们对彼此的猜疑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爆发,风平浪静,但一旦爆发,结局只会超乎想象。
“是了。”宁绾说,“龙梼镖局的事,若只是一个韩霖作证,难免不被人说成私下勾结,若再有一个太子出面指正,结果就不一样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看皇帝和李铭能不能经受住压力,一如既往的信任对方。
若是信任不复存在,那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要信任的,何止是皇帝和李铭。
还有她和李洹,她和李延,以及李洹和李延,只要哪一个去不再相信了,这盘棋,就没办法如预想的那样取得胜利了。
而他们,可以做到从始到终都深信不疑吗?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