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原本想要看下热闹,可惜走在前头的侍女一点机会都不给,连通报都没有便伸手将她一推,将还摸不清情况的元央一下子推进了屋子里。
比起年府外面庞大的规模,这西苑只能算是一进十分普通的院落。屋子大小适中,里面的装饰看着并不华贵但却舒服,主位上坐着一位眼神焦灼的年轻妇人,长发挽起,身着深蓝色鹤鸣长裙,她似乎根本就没发现有人进来,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元央也看了过去,这位大名鼎鼎的年小公子大约十四五岁,眉眼之间仿佛是年祁的年轻版,他正戾气十足地摔着身边一堆盘子,边摔边骂道:“打死你,打死你,看你还来不来,你个脏东西!”
盘子的碎片溅到门边,年轻妇人仿佛才注意到元央,她抬袖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轻声细语问:“你是来给少君送东西的吧?”
元央点头,人却并不走过来,伸手揭开了小笼包的盖子,自己拿了一个开始吃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年少君,见他的眼珠似乎转了转,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便心里有数,一副遗憾的模样说:“看来公子对小人送来的东西似乎不感兴趣,真是太可惜了,如此小人便先告退了。”
年轻妇人似乎并不意外,点点头准了她的请求。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年少君却突然坐了起来,伸手指着元央手里的糖葫芦说:“那个漂亮,我要吃那个。”
元央从善如流,微微蹲下身子将东西递了过去。
与年锦桓比起来,这年少君的五官稍微逊色一些,但也是剑眉星目,翩翩少年。只是整个人似乎有一种阴郁的感觉,尤其是看着人笑的时候,格外明显。而年锦桓长得好似一副精致的油画,既华美又贵气,与年祁和年少君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元央八卦地在想,看来年锦桓应该更像他母亲,与年家的血统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海族?”
元央被年少君的话拉回现实,倒是没想到这少年眼睛挺尖。“是,小公子好眼力。”
年少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似在品着什么,末了抬手轻轻扇了两下,“冬天的雪梅,你一个海族居然还懂人族的熏香之道,倒是稀罕。”
元央微微收起心思,习惯性地笑了起来,“怕是刚才带小人过来的姐姐身上的味道,我一个男人熏香做什么?”
年少君大剌剌地坐在地上,一点都不在乎形象,手里把玩着那串糖葫芦,然后一口咬了下去。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语调虚浮地叹道:“很甜,很好。”
一直没说话的七姨太这个时候才正眼打量起元央,她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普通,灵力修为更是一般,唤灵境在轩辕城是灵师的最低配置,这左看右看实在没发现什么可取之处。
可少君喜欢,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必操这个闲心。
元央看着那年轻妇人柔柔地朝她笑了笑,纤纤手指在空中一弹,神志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模糊起来。她看见门窗好似有生命一般,一扇接一扇地合了起来,那妇人在年少君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袅袅婷婷地也消失了。
原本明亮的屋子变得朦胧起来,她看见年少君朝她勾勾手,自己的身体居然开始动了起来。她像个木偶跟着年少君穿过轻纱飞舞的廊道,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院落的深处。年少君在她旁边亦步亦趋,时不时撩起她的发丝仔细嗅着,但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直到进了卧房,他才如同进入了自己的领地,自在起来。
“来,你来看看这幅画。”
元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墙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公子图,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年锦桓。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年少君难道暗恋他的堂兄?电视剧里这种在房里挂画的,一般都是自己的意中人呐。
年少君和颜悦色地拉起她的手,安抚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乖孩子,你看那个人与我比起来,谁更美?”
元央滴汗,突然发现身体又能够随着她的想法而动了,她眨眨眼睛,转了转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然是他更美。”
年少君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是像自己确认又像是在向元央确认,“你说什么?”
元央转了转胳膊,这么短时间,她就已经觉得身体开始麻痹了,这年氏一族果然是修炼念灵的高手。
她走到画前面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颇为欣赏地点头说:“恩,你看,他的眼睛比你的更有神采,身形也更为挺拔,尤其眼角这一带,他是往上挑,而你的有些微微下垂,实在无需比较,高下立现。”
年少君的脸色从白变到青,再从青变到黑,还没等元央说完,便如一只失控的野兽嚎叫着朝她冲了过来。元央早有准备,一个反身鱼跃便跳上了房梁。她轻盈地在柱子之间穿梭,五指微微一曲,下面的土地便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土灵元素,年少君双眼射出金色的光芒,但元央的识海因为功法的关系每隔五秒便会自动攻击,抵消一切控制术法,只要她想走,基本就没人能留得下她。
夜色降临,元央不会御剑,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院落之间躲避。她飞身而行,脑子里突然想到,这底下的某一个院子里,就是年锦桓的住处。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慢下了脚步。
站在屋檐上,她环顾四周,宅子的正后方与东北方各有一个稍大的院落。她侧耳倾听,那正后方尽是莺莺燕燕之声,现在的年府主宅应该只有老太君与年锦桓两个正经主子,年祁一家住在西苑,老太君身边都是女子,剩下的东北方自然是年锦桓的院子。
她翩然而落,院子里与永乐岛上一般,冷清得像是没人住。摇晃的烛光里,一个熟悉的影子印在窗纸上,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慌乱。她突然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年锦桓轻笑一声:“既然来了,忍心不见本少爷就走?”
元央闻言干脆大方地笑道:“我本来想晚些找你催债,既然你这么着急,我也不便推却,就此收了那十万灵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