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朱双手撑在齐胸的船舷上,十指成爪,用力的扶着,指节纤长而骨节分明。
因为,魏朱偶尔要承受阿卓玛公主的话,所以两手交换着一松一紧。
此时,魏朱听了阿卓玛公主的话,立马低下头翻着白眼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改,只是轻声附和:“重阳节,那真是太好了,菊花全开,既可以遍插茱萸,又可以登高望远。”
阿卓玛公主见此话题引起了魏朱的兴致,立马就变得更加高兴了,裹了裙角,绕着魏朱,转圈圈。
“那些习俗好像都是南国那边的,我们西疆有更好的玩意儿。”
“哦,说来听听。”魏朱被阿卓玛公主拖得苦不堪言,勉强笑着应付。
阿卓玛公主,松了魏朱的衣角,身子一转,双手朝后,背靠船舷,脸上笑意浓浓。
魏朱看着阿卓玛公主一脸兴奋,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情绪这么高昂,就不该接她的话头,反正这都已经进了西疆的边界了,那些个东夷人和上荒杀手是不可能再跟上来的。
如今也没啥必要去刻意交好她了。
“在我们西疆,等到过重阳节这日,便要把一日的活动都安排的满满的,先是约三五好友出游赏赏景,然后登高远眺,再赏菊,遍插茱萸,最好玩的就是吃重阳糕,钦菊花酒,然后玩投壶。
魏朱点点头,这似乎也没有什么舍得期待的吧。
阿卓玛公主看着海上的雾霭和水天相接的云彩,还玩着手上的金珠手链,仰起头来,笑得一脸明媚:“哈哈,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最有意思的便是重阳节后的第二日,父王会带我们去西郊城外的皇家园林秋狩。”
魏朱眼前一亮,秋狩,皇家园林,他长这么大,走南闯北,穿古越今,啥事都算干过,却还真的没有在皇家园林里狩过猎。
“到时候朱哥哥你可一定要陪着我去参加秋狩哦,这次我一定要打败阿什玛她们,哼。”阿卓玛公主笑容一收,作势咬着牙根,磨着牙恨恨的道。
魏朱疑惑,这里面貌似还有故事,阿什玛,听这名字,似乎也是他们西疆王室中人。
只是,七年前,在他不幸沦为西疆王室中的假近侍的时候,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她了。
魏朱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道:到时候如果老大他们真的要去参加西疆王室组织的的秋狩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远离那个叫什么阿什玛的人。
寒露时分,水汽凝结,在这大陆的西北地区,已经算是进入了冬季。
而非欢一行人却是从极东的火焰岛过来,于是,大船所过之处那简直就不仅仅只是气温每日都在下降,而是连着气候都有所不同了。正如东夷还有些夏末初秋的音韵,西疆已经是隆冬时分了。
非欢等人的衣着也从刚开始的单衣到夹衣,再到如今,非欢已经穿上了短袄,身上披着一件银红披风。
非欢往日里面穿惯了紫色长裙,难得穿红,此时,夜空略微显得深沉,夜色迷朦里,非欢一身红色站在风灯下,抬头45度仰角阒船舷处仰望星空。
凤扶兰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非欢,青黑色的船身与这遍地的黑十分的恰当,非欢身上的那一圈红,在风灯下拉了一道长长的剪影。
凤扶兰不愿意开口去打扰非欢,扰乱这难得的静谧和安宁。
还是非欢最先忍不住道:“你看,物转星移,不仅仅是季节在变换,就连星空也会换季了。”
凤扶兰双手背在身后,玄色长衫在风灯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盛夏的心宿二星已经西沉。”
“毓王也懂得看星宿?”
凤扶兰微微一笑,唇角荡起两道浅浅的纹路:“本王习读机关术数,自是要研习天文地理。”
非欢“哦”了一声,双手搭上船舷,海上的夜风袭来,非欢顿觉遍体生凉,“阿嚏”一个喷嚏就那么毫无预警的打了出来。
凤扶兰身子一闪,上前扶住非欢的双肩,将非欢搂在怀中,用身上的黑色披风将她裹在胸前。
非欢只觉得肩上一阵暖意流过,沿着血液,缓缓流向心房。她侧着身子靠在耳听着凤扶兰“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心中不禁有些恍然:“快要到了吧!”声音低得恍似在自我呢喃。
“没那么快,明日这船可以抵达西疆的阿波湾海港,却无法直接到达西疆的王都喀萨城。”凤扶兰耳朵微动,同样轻轻回答丰回话。
非欢抬眼,凤扶兰正好低头,看着一脸犹疑的非欢,耐心的解释:“西疆因为地理原因,王都与这海港之间隔着一个大大的沙漠,若想从此抵达西疆王都,非得穿越那片沙漠不可。”
“啊,我知道了,就是阿卓玛公主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塔吉克拉沙漠。”非欢不等凤扶兰答话,又道:“我这辈子,上辈子,整整两辈子加起来都还只去过一次沙漠了,我还听说这个塔吉克拉沙漠极大,咱们就如此贸贸然的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非欢的言辞中存着满满的担忧。
沙漠,这个地儿可不是她非欢能玩得转的。
非欢想着那漫天的黄沙,滚圆的日头,干涸的河床。姑且不去想王唯笔下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单单只看那荒无人烟的戈壁滩,那草木不生的蛮荒之处,非欢就叹息着一阵阵的直摇头。
“欢儿,何事令你如此担忧?”凤扶兰的感觉份外敏感,非欢轻轻的叹息声刚刚溢出声,便被凤扶兰察觉到了。
“无事,只是有些害怕进沙漠,我觉得那沙漠只怕没有那么简单。”非欢抬手裹紧了凤扶兰的黑色披风,一黑一红两道衣领悬在非欢细嫩的脖子上,显得格外的和谐。
“欢儿如此一说,本王倒是想起来了。那沙漠据说是一个极大的阵法,只有两条路是出口,而两条路的分支处便是入口处的一个狭窄的隘口。”
“隘口,是不是那种很容易遭伏击的地方。”非欢惊得从凤扶兰的怀中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凤扶兰。
“欢儿无需惊惶,此地可是西疆,堂堂西疆的二王子和公主都随着我们一起,我们又有何惧,再说了,没有他们,我们照样可以走出那处沙漠。”
“怕就怕凤衍不肯善罢干休。”非欢觉得自己虽然与凤衍的接触不算很多,却已然能看出,凤衍的变化极大,他一旦想要做的事情,那必须得是不成功,便成仁,他可能会留有后路,却绝对是战到最后一刻才会使用。
凤扶兰看着非欢面上难以掩饰住的担忧神色,不由得脸色一凝,脑海中有些什么东西一瞬间就消逝不见了。等到那些东西远遁而去之后,再静下心来,去抓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抓不住了。
“我听魏朱说,这二王子前头还有一个大王子,而西疆王却已老迈,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而西疆王的膝下,一共有三个王子,三王子的综合能力稍稍有所欠缺,所以西疆王此时,正在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选择未来的接班人,一时间比较起来,还是有些摇摆不定。”凤扶兰话音刚落,突然浑浊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凤扶兰甩甩头,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一束束在空气中舞动着。而刚刚那些从脑海里流失的东西忽然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回来了。
“此时大王子和二王子他们中若是有一人心怀不轨,暗中设下圈套或者陷阱,那么我们此行就有些危险了。”
非欢无语,只能伴着夜风,叹了一声。“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一多起来,是非就跟着来了。”
一望无际的沙漠,黄沙遍地,荒草萋萋,那草的尽头便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白桦林,林间掩映着一座灰墙绿瓦的大房子。
草木深深,那座大房子里面,有一栋小楼,其形外面古旧,内饰却豪华富丽,无一不考究。
此时正厅中锦帘飘飘,可见这栋楼的主人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稀客,本王子与凤兄弟一别,如今已经两年有余,没想到今日有此机会相见,荣幸之至。”一人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中年人笑着对凤衍道。
凤衍清眉微皱,捧着手上的大碗凝神不语。
“怎么,凤兄弟喝不惯西疆这青稞酒?”胳腮胡子关切的询问凤非欢。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在想着,大王子殿下年富力强,盛华年龄,却被耽搁在这里荒无人烟之所,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
凤衍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直言而出,西疆人可不是南国人,说一句说,要转几个弯,他们西疆人就比较直爽,一句话就得说成一句话的样。
“凤兄弟有所不知,父王虽已是老迈,却仍旧老当益壮,而王都中兄弟不过两人,本王子自然不着急。”
此络腮胡正是西疆国的排行在首位的大王子阿吉巴。
凤衍转眸细思,心中思绪流转,想想倒也是,西疆王子选妻纳妃倒是有一大堆,可惜子嗣却不丰,目前在世的仅有三个王子,两个公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