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场中的少女,见她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站在那里脸上一派淡然,也不知道是强装的镇定还是果真如此。
“你又是什么人?”郑老六蹙眉看着林岚问道。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道:“谁家孩子没看牢,赶快领回家去吧!”
话音未落便引得一些年轻爱起哄的人的一片哄笑。
就有好心的妇人稍稍凑上前低声对林岚道:“小姑娘,快家去吧,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不!”贾氏走到林岚身边搂住她的肩头大声道:“她不是外人,她也是我们仁通药房的东家!”
她之前就想过,小楚姑娘将他们送到西安府,她会好好的酬谢小楚姑娘。现在,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小楚姑娘能够站出来帮仁通药房说话,不管有没有将这件事摆平、有没有挽回仁通药房的声誉,只要西安府的这个仁通药房还能够继续开下去,她就将自己的分成给小楚姑娘一半。
现在她将这件事喊出来,也是让小楚姑娘说话更有力度与立场。
“这么小的东家?”她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打量着林岚问道。其余人也都十分怀疑的打量着林岚。
贾氏看着那人正要开口回答,林岚却对她摇头,“不需要,”她说道:“我不需要这样的名头。”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贾氏的手臂,转向上首的崔通判,对崔通判福身说道:“大人,死者的死因还需要再斟酌,请大人明断。”
崔通判蹙眉看着她沉吟道:“小姑娘,莫要信口雌黄,郑老四的尸体姜仵作已经查验过。”
一旁的姜仵作也点头,“老夫知道你为自家的事担心忧急,但无凭无据的事,在这公堂之上,可不能乱说话。”
“大人!”郑老六上前拱手沉声道:“仁通药房究竟有多少个东家?他们这样过会儿出来一个东家,出来一个东家就要狡辩一番,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他们连个誓都不肯立,大人们你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
他说着跪地俯身大声道:“天气渐热,还请大人们尽早断案,让我家哥哥早日入土为安呐!”
话音落郑家所有人齐齐跪地,齐声求告道:“求大人尽早断案,送我家人入土为安……”之后便开始哀哀悲戚,将四周的气氛都带动得低沉压抑。
崔通判见状对林岚摆手,“小姑娘你莫要扰乱公堂,快快下去……”说着就对两旁衙役示意,有两个衙役上前,就要驱赶林岚。
“大人不想听听仁通药房这边的证据吗?”林岚巧妙的躲开两个衙役,对崔通判说道。
崔通判拧起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你有何证据,速速道来。”
林岚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证据,要用眼睛看。”
“为何不呈上来?”崔通判对她抬手示意。
她转身对刚才上前要来驱赶她的两个衙役微微欠身道:“请两位差大哥将放尸体的车推过来。”
这小丫头竟然支使起他们来了!两个衙役怔忡瞪眼后转向崔通判,见崔通判对他们挥手,他二人只得照做。
“小丫头,”郑老六带着郑家人起身,恶狠狠的看着林岚说道:“想在我四哥的尸身上做文章,你还太嫩了!”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在这边,可放四哥尸身的车子旁边他一直安排人手守着,仁通药房想做什么手脚,根本没机会。
林岚迎上他的目光,不退不避,“你错了,你家哥哥尸身上的证据就摆在那里,无需旁人特意去做。”
郑老六抬手指着林岚想要说什么,贾氏忽然冲上来挡在林岚身前竖眉嗔目的尖着嗓子道:“你想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敢对我妹妹动手不成?”
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悍匪她害怕、那冷戾狠毒的杀手她害怕,可像郑老六这样的无赖她可不怕!她是个妇人,只要郑老六敢碰她一指头,她就能让郑老六这辈子都吃不了兜着走。还正好把郑老四那件事给扳平了,她现在还巴不得郑老六能一时冲动对她动手呢!
郑老六忿忿的收回手,冷哼一声再不看她和林岚。
这时两个衙役把车子推过来,旁边围观的人群虽然有害怕退却的,但人多热闹大,将胆怯也冲淡了许多。
崔通判扬声对林岚道:“小姑娘,快说说你的证据吧。”
“仵作大人和陆大夫两位请到这边来,”林岚对姜仵作和陆大夫伸手作请,待姜仵作和陆大夫走到尸身旁边,她指着尸体说道:“二位请看他的容貌和皮肤,中毒而死,的确和他现在的样子相似,但是民女知道还有一种病,死后的样子与中毒很相像。”
陆大夫果真顺着她的话低头查看郑老四的尸身。
姜仵作做这行多年,很少被人质疑,此刻见林岚并不是为维护仁通药房而狡辩,真的是在同他讨论郑老四的死因、怀疑他的水平,他不由得冷笑道:“小姑娘,你懂医术还是懂验尸?”
“都不懂。”林岚摇头。
虽然她知道一些草药的用法,但根本不知道那些草药叫什么名字,对医术和验尸更是一窍不通。
姜仵作脸上的笑意愈发不屑,“那你是凭什么说出方才那些话的?”话到后来语气里已隐隐带出了怒气。
“大人,”郑老六趁机对崔通判拱手道:“这根本就是仁通药房的缓兵之计,他们如此,只怕是想等府衙那位权力更大的官爷来给他们解围。”
崔通判对他竖眉沉声,“休要胡说。”
姜仵作看着林岚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郑老四是得病死的?他得的又是什么病?”
林岚并没有被他的咄咄逼人吓退,看着他淡声道:“直觉,不知道是什么病。”
话一出口便引来姜仵作的嗤笑和郑老六带着郑氏众人的嘲笑,郑家人里有两个年轻人对她指手划脚的道:“小姑娘,你在大人们面前说话是要过脑子的!”
“对呀,直觉这种东西竟然也能拿出来当呈堂证供,你这小姑娘是脑子坏掉了是不是?”
围观的民众也议论纷纷。
林岚静静地看向依旧垂眸拧眉沉思的陆大夫,“这种病是从死者的母亲身上遗传给死者的,只有男子会染病,女子不会染病,所以死者的生母并没有犯病,而死者的舅舅或是他的姨表哥、姨表弟必定会有和死者患相同病症之人。”
清脆的女声在一片非议中传开,郑家众人声息渐弱纷纷面露疑惑。而陆大夫则赫然抬头,满脸顿悟,仿如醒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