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哭声,村民们寻声望去,见狗剩子扶着他娘走近,他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到底是相处了那么多日子,听说那两位大小姐对她还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这个时候狗剩娘理当难过。
村民们如是想到。可接下来他们却看到狗剩子扶着他娘跪到了灰烬面前,人们都愣住了。再深的感情,也还不至于如此吧?
“神仙小姐啊!”狗剩娘边伏地磕头边大声哭诉道:“你们不该死啊!你们这样的神力怎么会就这么去了呀!”
狗剩子也跟着流泪。
“二婶,”一个年轻媳妇上前劝道:“您别这么难过,这是劫数,这都是她们的命!”
狗剩娘摇头拍地,“不是!她们是神仙,她们怎么会这么容易的被火烧死?”她说着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那年轻媳妇,瑕疵欲裂,“我眼睛都好了!我都不瞎了!她们怎么能死!”
这一句话仿佛是平静的湖面刮起了一阵飓风,村民们纷纷惊讶围观不可置信。
狗剩子站起身对村民们大声道:“我娘的眼睛确实好了,就是两位大小姐怕影响她们的修为不准我们说出来,可没想到她们竟然会遭了难!”说着失声痛哭。
新奇古怪的话冲淡了人们心中的同情和悲悯。
“难道真的是神仙?”
“是神仙怎么会被烧死?”
“修为还没到吧?”
“胡说!要修炼的应该是妖精才对!”
“那她们是什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好奇着,有的打量着狗剩娘的眼睛,有的往灰烬里探头探脑,希图找到神仙或者妖精的证据。
“人呢?”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村民们回头,见一个锦衣华服却满身尘土的少年从马背上跳下来往这边狂奔,“她们人在哪?”他冲将过来红着眼睛大吼道。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同样锦衣华服却十分沉稳的少年人。
“是方府的少爷,我见过。”有人低声说道。村民们立刻给方誉让出一条路。
董二媳妇忽然嚎啕大哭,边哭边用帕子捂着脸迎上前道:“四少爷,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方誉盯着她问道:“人呢?”
“没……没了,”董二媳妇指着灰烬哭道:“刚着火时我们还听见她们喊救命……”
村民们心有所感,纷纷点头,“太惨了。”
方誉冲到灰烬前,满脸的不可置信变成了绝望与愤怒,他转身环环看着诸多村民,“究竟是谁干的?是有人加害于她!一定是!”说着命令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咬牙切齿的道:“给我查!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边说眼睛边在人群在搜寻,后看着村民们一步步上前逼问道:“那个里长呢?他儿子呢?他婆娘呢?”
有几个胆子小的村民被他问得步步后退,“他老婆孩子都受伤了,”有人壮着胆子答道:“他没抽出身过来。”
实际上是田里长听到山下的茅屋起火,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拍大腿开怀大笑,喊着报应活该云云。
“就是他们!”方誉忽然大叫道:“一定是他们干的!昨天白天刚刚惩治过他们,晚上她就出了事!一定是他们干的!报官!”
这时方二老爷赶来,看着一堆灰烬捶胸顿足道:“哎!这让我怎么向大哥交代啊!”说着转身对随从们厉声命令道:“报官报官!一定得严查!”
他的随从连声应诺,派了一个小厮骑马扬尘而去。
赵铭围着仍冒着烟的废墟走了一圈,停住脚蹙眉看向废墟,对紧紧跟在他身边的随从招手,命令道:“扒!”
“世子,”随从有些迟疑的说道:“刚着完,还热着,您看……”烧了那么久,里面肯定什么东西都成了渣了,能找到什么?
“扒!”赵铭忽然厉声说道。那随从从没见过主子对他们如此,立时恭敬应诺,招来其他人,用身上的佩剑兵刃扒灰。
有热心的村民见状便上前道:“你们要找什么,我们也可以帮忙。”说着就拿着灭火的家伙什围拢过来。
赵铭转头沉声道:“不需要,你们别插手。”
这位公子对他们说话虽然没像对他的属下那么大的火气,可他说出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使他们觉得他们必须得听,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似的。村民们慢慢退后。
“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贵重东西?”有人猜测道。大概是怕他们顺手偷东西吧?村民们都醒过味来,心里都有些气愤不平,却都无可如何,只得再退得远一些。
赵铭连方誉的随从小厮都不许插手,小茅屋通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没过多久一堆灰烬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世子,”赵铭的随从将找到的东西尽皆呈在赵铭眼前,躬身禀报道:“只找到这些。”
一支金钗、一支银簪、一堆银锭、几块弓箭的包铁和铁箭头。
看到银锭和弓箭的包铁赵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走上前,用脚踢开那堆银锭,脸色忽然变得晦暗不明。
“继续找!”他蹙眉命令道。
他的随从们并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什么,却不敢怠慢,继续翻找着灰烬,甚至开始刨土掘地,但并没有再发现什么。
“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埋了吧,”赵铭吩咐道:“为她们做个衣冠冢。”说着抬眼四望,最终目光停在连绵起伏的远山之上。
原本愣怔怔看着他对他有所期待的方誉忽然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
大山里,林岚和琴韵已经从昨晚走到第二日的天将傍晚,穿僻径、走隐路,顺着林岚的辨别一路向北。
到此时林岚才觉得稍稍放心,两人坐到大树下的石头上歇脚喝水吃东西。
“你姓什么?叫什么?”林岚边喝水边看着琴韵问道。
琴韵一愣,后答:“姓楚,楚蔷。”
林岚点头,“那我以后就叫楚薇吧,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咱们是家中遭了水灾的姐妹,爹娘亲人都先后去了。咱们从岳州府寻亲到怀庆府,亲人搬家,咱们没找到,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以后,这就是她们的身分了。她记得前世“路引”这个东西是由几年后徐阁老提出来的,她逃出加达王府之后因为“路引”被官兵盘查了好多次,是遇见阿满之后他帮她弄了一个,她这才没有被这个东西为难。
所以现在她和琴韵走出去并不会被人盘查路引。
她离开方府以及住到山下的小茅屋的目的,就是死遁。只有脱离了柔嘉郡主这个身分,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才能脱离前世摆布她命运的人,不去鞑靼和亲,达成她自己的最终目的。
虽然这条路会很难、很艰险,可老天爷既然让她回来了,她就会用尽这多出来的生命的所有能力与运气,哪怕是搭上这条命,她都要找到她的仇人,为父王洗雪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