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霜给麻姑的伤处上了药,又扎醒了阿茶和阿桂,说是麻姑身体疲惫,先躺下了,还贴心地让阿茶将麻姑脏了的衣物拿出去,让洗衣房的人好好洗洗。
阿茶狐疑地扬了扬眉毛,怎么方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桂若有所思,房内还有一些残留的气味,这个味道和她们近来每日清晨醒来时闻到的很像。
大娘子有秘密。
作为一个贴心的、忠心的侍女不应该问和发掘,而应当做到的是帮着保密。
阿桂想,大娘子总是不会害她们的。
见阿茶的脸上有些狐疑,她便轻轻地捏了捏阿茶的手,阿茶转过头来看着她,两人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心照不宣。
她们是要跟着大娘子一辈子的,有些事情大娘子也并没有回避她们,不该知道的便不要知道好了。
就算知道了,她们又能做什么?
林乐霜还在想着那颗紫红色的血粒,不知道师傅能从中瞧出些什么来,并未在意两个侍女的小动作。
“祖母,麻姑昨夜守着三妹熬了一夜,毕竟是上了年纪,换了衣服上了药,就有些疲惫,霜儿就让她先歇下了,”林乐霜的眉眼弯弯,给蒙氏回禀。
“你们兄妹去的时间可真长,粥都凉了,”蒙氏意味深长地瞧了瞧他们三人。
“是啊,哥哥们真是,好像去了王家就不回来了一样,”林乐霜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任是谁都瞧得出他们三个人的感情很好。
蒙氏微微笑了笑,没有出声。
“祖母,今日霜儿要和师傅一起出去,到长安狱找袁仵作,霜儿就顺便去瞧瞧小娇吧,”林乐霜问询着蒙氏的意见。
孰料蒙氏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霜儿,你那三妹不合规矩,祖母可是罚过了的,一个家里,嫡庶分明,方能和睦,庶女和小妾们要敬着主母和嫡女,可主母和嫡女也得能容得下她们才是。”
这是什么话?
林乐霜一愣,过了一会才回过味来,蒙氏见他们兄妹三人跟着麻姑下去了,又要去长安狱见小娇,不免有些会错意。
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林乐霜想了想,麻姑醒来,蒙氏自然会去问,便立即施了一礼,说:“老夫人的话,霜儿一定记在心上。”
蒙氏闭了下眼帘,然后缓缓张开,说:“你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就好。”
一个时辰后,林乐霜已经重新换过一身衣物,依旧是素色的襦衣,玄色的披风,薛神医也在车上,林山和林先二人也争取到了一起去的机会。
“等会看看袁仵作怎么说,”薛神医说。
林乐霜的表情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师傅这样说,便是不敢确定了,希望袁仵作那里,能有个解释。
车窗外,林先微微地撇了撇嘴,悄悄地对林山说:“三哥,和那个小庶女费什么心思,要我说,直接……”
林山气极反笑:“你以为这么简单?霜儿这是想找出背后的外祖父。”
林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林山说:“若是实在把控不住,其实直接做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会让祖母伤心罢了,今日祖母给妹妹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怀疑我们去找麻姑问林玉柔的事情去了,对于祖母来说,林玉柔一样是林家的孩子。”
说罢,长长地出了口气,一股子白气冲的老远。
林先哈哈地笑,“看我的。”
说着也出了口气。
“比你长,”林先没心没肺地说。
车内,林乐霜叹了口气,四哥是林家最俊俏的郎君了,偏偏是这么个性子。
薛神医问:“你打算将你那三妹怎么办?”
“先瞧瞧她有多少东西,身后是谁,再说罢,”林乐霜微微地伸了伸一双玉白的小手,她要沉着冷静才是,既然王商这么能忍,这么能策划,她就要比他更能忍。
至于林玉柔的生死,原本并不被她放在心上,但是有了昨夜的变故,一切就难说了。
前世的三妹能够顺利地在东郡谢家站住脚,成为人人都夸赞的宗妇,心智定然优于常人,如今身在暗处,又有了这般厉害的手段,再留下去,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患。
必要的时候,林乐霜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小手,必要的时候,也要痛下杀手。
袁仵作得知薛神医和林乐霜的车驾马上就要抵达长安狱,立即将身上的衣服整了又整,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不停地掸灰。
他穿着一身吏服,想要再精神体面点也不可能了。
但是偶像和钦慕的女神就在外面,怎么也得让自己表现到最好才是。
功曹椽史走了过来,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磕舌,“再怎么弄还是老样子啊,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头发总是那么蓬乱,你说说你这吏服都多久没有洗过了?说实在话,你经常触碰死人,还不勤换衣物,我们都忍了很久了。”
真的有这么差吗?
袁仵作觉得真话总是那么伤人。
“那你将他们让进公事房,等我一会,”袁仵作匆匆地安排。
等到薛神医吹胡子瞪眼不耐烦的时候,袁仵作才换了一身新衣,头发洁净,冠履都换了新的,一尘不染地来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袁仵作这般拾掇了一番,到也是个俊俏儿郎。
薛神医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愣了愣,直接骂了出来:“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干甚啊?!老夫找你是有急事。”
就是为了怕耽搁事情,才叫了小骑奴先来禀报的,结果,人家反而先回去梳洗打扮了一番。
真气人。
薛神医怒气冲冲地看了看袁仵作红通通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徒弟,真是,袁仵作也对他的徒弟打主意了?
想都别想。
“老头,不是人人都能象你一样,不拘小节无压力啊,”林先忍不住出声了。
自个衣衫不整,还不准别人打扮,什么心态。
“师傅,您不是有急事吗?袁仵作这番也是为了表示尊重您,说不定人家也有什么大事要做,您还不快说?”林乐霜发话了。
薛神医翻了个白眼,一个仵作,难道换一身新衣见死人吗?
还不是冲着他的小徒弟来的。
他不高兴地从怀中将小瓷瓶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大致讲了一番情况。
袁仵作听了,觉得林家简直如同龙潭虎穴一般,了结了这个,又出了那个,林大娘子真是可怜,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豪情,恨不得将全身所学都倾倒出来,为她所用。
他立即将那个瓷瓶拿了过来,将已经凝结的血粒倒在了一张薄薄的银箔上,用一柄特质的小刀,轻轻地将血粒划开,看了半响才说:“这倒像是西越皇室的秘术:蜂针。被这种针扎了之后,意识麻痹,受人摆布,只是这个摆布之人也要耗费极大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