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和谢旭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这么些话,等于当众为林乐霜正了名,王志来这里,有两件事情要做,一件是为表妹正名,一件就是要将事情闹大,让宝塔寺丢脸。
虽然搞不清楚清远大师和静安师太的来历,但王志知道他们是小娇的依仗,不管他们是什么,既然要欺负他表妹那就是不行。
玄慈方丈附和道:“出家人六根清净,那里会明知故犯造口孽呢?”
谢旭看了看依旧坐在马上的王志,等着对方拿出来杀招。
王志也并不辜负谢旭的期望,笑着道:“玄慈方丈,我们琅琊王家虽然并不弘扬佛法,但也并不抵触佛教,族中有一位族叔,喜好杂学,对于梵文颇有研究,佛经也是经常钻研的,他常说,信佛不等于念佛,念佛不等于信佛。只怕那些出了家念佛之人,心里未必清净,也未必信佛吧。”
玄慈方丈笑着道:“王施主的族叔真是深得玄妙,佛在心头坐,何处惹尘埃,就是这个意思了,只要心中有佛,做事自然合乎禅理,即使是佛家子弟里也难免会混入一些败类。若是王施主有证据证明宝塔寺内有这样的败类,老衲一定会将其逐出寺庙。”
这样的场面话怎么也要说上几句,流言这样的证据很难找,玄慈方丈其实也是明白那几个化缘大师的操行的,可无凭无据,让他处置谁,谁都不干。
做方丈的时日越久,玄慈方丈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做方丈并不是要做这些和尚里面最明白的那一个,而是最糊涂的那一个。
不痴不聋,不能做家公。
对于方丈来说也是一样。
寺庙里面,各种来路的僧人都有,他们按照地域或者职类的不同分成了许多小团体,这些小团体中也有着俗世的纷扰,毕竟他们都还是修行的俗人。
要能讲这些小团体唬住,保障着宝塔寺的运行,成为大兴第一大寺,这需要很强的和稀泥的能力。
但是光有和稀泥的能力也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些铁腕,不符合寺规,会对宝塔寺的声誉造成恶劣影响的僧人都会被逐出寺。
玄慈方丈被王志带着部曲围寺,内心也是非常抓瞎的,他也恨不得将那几个在外面惹是生非的东西抓住,处理一番。
可出家人也是需要体面的,自然不能因为王志带着人来闹事,就怂了,那他这个方丈也不用做了。
可若要他和王家人对着干,也是不可能的,王家势大,宝塔寺能够在大兴成为第一大寺,就是靠着世家大族的支撑和维护,若是和王家公然翻脸,寺庙怎么能够立足?
玄慈方丈穿着五宝锦澜袈裟出山门见王志,就是要让王志等人好好看看宝塔寺的能耐,看着宝相庄严的方丈,信徒们对他的崇敬,应当能够让王家也好好掂量掂量。
只要能好好说话,玄慈方丈还是愿意帮助王家肃清流言,也借此肃清寺庙里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王志有备而来,手轻轻一招,立即有十几名部曲押着几个人上前,这几个人一见玄慈方丈就磕头如捣蒜。
方丈定睛一看,竟然是几个管采买的和尚,“这是怎么回事?”
王志笑着说:“方丈,这几个和尚公然在闹市里说我表妹的坏话,被我的护卫们抓住了,他们已经供认不讳,就是我方才说的那几位化缘僧人交代他们做的。”
这几个和尚见了方丈只是磕头,任凭怎么问,只是流泪,也不说话。
玄慈方丈纳闷了,有些狐疑地瞧了瞧王志,不知道王志用了什么法子,将这几个和尚震慑成这个样子。
无奈之下,只得将王志此前说起的四位化缘僧人叫来,那几位僧人一口咬定,这是污蔑。
局面僵持不下。
王志不免有些焦躁,虽然已经是深秋,却依旧觉得热,他打开折扇就摇了几摇,说:“方丈,您连这些僧人都拿捏不住,还做什么方丈呢?”
那四个僧人阴阳怪气地瞧了他两眼,说:“方丈以理服人,并不像莽夫,只会以势压人。”
谢旭在一旁哈哈大笑,“王大公子,您竟然被人称作是莽夫了。”
王志想了想,说:“我今日还就是要以势压人了,这几位化缘和尚都不承认,采买和尚又都交代是受这些化缘和尚指使的,见面对质时又只哭不说话。那么我就全部带走,交到京兆尹府审问。”
和尚入狱?谢旭惊讶地长大了眼睛。
有意思。
众信徒不满极了,这叫宝塔寺以后还怎么做和尚?
谢三夫人也在车内骂王志,“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事情毛毛躁躁的,宝塔寺的和尚怎么能入寺呢?”
谢素素恹恹地坐着,不吭声,那个林乐霜究竟有什么好,王家大公子这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护着她,就连二哥都在参合。
玄慈方丈一愣,和尚从来都是规避在律法之外的,逍遥的很,如今却要被送到京兆尹府……
王志心中暗笑,表妹这招动不动上京兆尹府果然好用。
他大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兴朝的土地都是大兴天子的,这大兴土地上的民众都得听大兴天子的,自古以来,除了刑不上大夫,到没有谁听说过,刑不上和尚的。”
谢旭觉得有趣,哈哈大笑,也补了一句,说:“是啊,是啊,莫非和尚们都将自个当成是化外之民,不受大兴的国法律令约束了不成?那么你这个宝塔寺岂不就如同是国中之国?连天子都奈何不得你们?”
信徒们都将困惑的眼神投向了玄慈方丈。
他们虽然是信徒,希望死后能去极乐世界去当国民,但现在还是大兴朝的子民呢。
此时的玄慈方丈非常尴尬,他说什么好呢?
“说的甚是。”
一辆玄色的六马朱轮长车轻盈的如同一片羽毛,驰行到山门前,众人竟然没有留意到一点动静,马车的车辕上立着一个穿着皂色纱衣,系着青色腰带,肤色黝黑的高大男子。
这男子见众人看向自己,不卑不亢地又说了一遍:“说的甚是。”
玄慈方丈的头更疼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敬国长公主身边的大奴荣大,难道马车里面坐的是敬国长公主?
那么方才王志和谢旭这番话,会不会让皇室对宝塔寺,不整个大兴朝的僧人们产生忌惮?
这群废物点心,干嘛要出去造人家林家大娘子的谣,被人抓个正着,还惹出来这么多的大佛。
方丈扛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