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霜走到了王氏的身边,才放开了林玉柔的小手,吃吃笑着说:“母亲,三妹来请安了,知道您身体康健,她高兴极了,听说三妹为了这个在菩萨面前许愿,愿意为母亲折寿三十年。我说这薛神医怎么就恰好被舅舅逮住,原来都是菩萨听到了三妹的召唤。”
王氏轻轻睐了林乐霜一眼,嗔道:“就你调皮。”
又看了看林玉柔,“三娘子在师太身边,果然是长进了不少,难得你一片孝心。”
旁边云妈妈拿过一个跪垫,摆放在林玉柔的脚下,林玉柔又是一惊,愣了一愣,连忙跪下见过礼。
以往王氏对她们从不摆嫡母的谱,像这样让她们按着规矩认认真真施全礼的情况真是少见,林玉柔的嘴里便不由得有些发苦。
拜见过王氏之后,问候过嫡母的身体,王氏又问了些在庵庙里的生活,闲谈了几句,林玉柔便说还要去侍奉师太。
王氏笑着让她代向师太问好,又说身体还没有将养好,不能见客,明日大娘子再去拜见师太,请三娘子在师太面前解释几句。
行事举止间,体现了世家女的风范,并不因静安师太的身份而奉承半句,也不因小娇的所作所为对她有半分迁怒。
林玉柔都一一答应,温顺地告退,一脸春风地慢慢走出了梅园。
走出了梅园,林玉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嫡母和大娘子的变化,实在是太惊人了。
嫡母恢复了王家女的骄傲淡然,这种骄傲淡然是静安师太一心想要培育她的,她随着师太见了不少贵女,自然识得世家女的风姿。
而大姐以前就像个影子,静静地跟随在她们姐妹的身后,以往王氏病重,府中都是母亲在管事,若不是还有个丁妈妈护着,不晓得能长成个什么样子。
正因为如此,母亲一直没有把林乐霜当回事,只准备算计完嫡系一脉,将罪过都推到林乐霜命硬上。
届时,静安师太在长安城中的贵妇人圈中,或明或暗地肯定这个说法,林乐霜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孩子,一个没有翅膀的鸟,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大姐笑容坦然,举止间充满了上位者的贵气和从容,自有一份气度在。
每每静安师太问起林府嫡系一支的情况,林玉柔总是不屑地撇撇嘴,母亲不用出手,便借着父亲将嫡系一支压制的死死。
可是突然间,林乐霜先是成为了长安孝女,又求学薛神医,逼得两个哥哥出府另谋出路,淮阳王和皇上对嫡支一脉多有褒奖,贵妇人的圈子里不停地提及林乐霜的名字,连静安师太都听到了风声。
静安师太勉强忍耐,实在不相信小娇连个在掌心里握了十几年的小娘子都斗不过,可忍到后面见小娇连命都保不住了。
大怒道:“你母亲真是个笨蛋。”
又对她说:“本想多留你几年,看样子你得先回去帮帮你母亲了。”
如今见了嫡母和大娘子的面,林玉柔心中有了几分了然,怨不得母亲被斗倒了,敌人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病弱糊涂的夫人和懦弱无知的嫡姐。
而后,这府中又要来个继祖母,靠母亲和二姐,想要掌握林府,显然是没有指望了。
林玉柔软软地叹了口气,小小的身子却依旧挺直着朝前走,每一步都迈的那样的均匀,她林玉柔从来没有认过输,从小到大,每件事都做得周全,就连师太都最喜欢她这一点,没有要走绝色的二姐,将她要在身边教养。
她一定不能让师太失望,要帮着母亲和姐姐打赢这一仗。
竹园里。
林玉柔恭谨地垂手站在案几旁,案上点着说不出来的香味,朦朦胧胧,伴着竹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从你母亲身上插试过的银针?”一个柔媚的声音轻轻地问,这声音的柔和媚都恰到好处,让男人听了心尖尖都要颤那么一颤,有了机会一定要会会这声音的主人,让女人听了又觉得甜美怡人,心中竟生不出忌恨之感。
林玉柔放柔了声音,有板有眼地回答:“是,玉柔按师太所说,在母亲的人中、太阳穴处下针,取三寸五分,数脉息过五,方才取下。”
跪坐在案几后的青衫美尼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问:“你母亲可曾交代你二姐些什么?”
轻轻地笑了笑,林玉柔说:“师太料事如神,母亲说要让父亲相信这是意外之喜,要想重获父亲的心,只怕大家都要演一场戏。”
那美尼恨铁不成钢地说:“总算还有点脑子,你今日先给她喂些解药,缓解一下毒性,这毒和解药都是秘药,旁人是配不出来的,你母亲会中毒,一定是身边有人偷偷的将王氏排毒的毒血混入了她的伤口里,这毒被王氏的血养了近十年,毒性要比刚配出来的时候大多了。至于你母亲说的那些事,等我见过你父亲了再说。”
林玉柔迟疑地问:“大娘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兴许是薛老狗指点的,”美尼转过脸来,左颊上一条触目惊心的长疤将那份美丽破坏了个干净。
“你那嫡姐和嫡母,我都要会一会,你且下去吧,时候不早了,”静安师太轻轻挥了挥袍袖,微微闭上了眼睛。
“喏,师太一路劳顿,请早些歇息,”林玉柔恭谨地退下。
第二日,林乐霜抱着“猫眼”,带着一众侍女们来到了静安师太安置的竹园,园内几个小尼正在打扫,说是要用来给静安师太练功使用。
林乐霜只是笑笑,并不多问,只让小尼前去禀报,想拜见师太。
那小尼放下手中的竹扫帚,入内通禀,半日都不见出来。
阿茶咋舌:“早听说静安师太面子大,到了主人家,依旧如此,真是……”
林乐霜知道这是静安师太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在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静安师太到了林府,不愿意见嫡女,将嫡女晾在庭院外站着,而让庶女侍奉在身边,可不就烘托出玉柔是个有福分的。
若是前世,她一定会更加恭谨。
今生,反正静安师太就是要和她过不去,又何必让人糟践做筏子呢。
她对阿茶说:“哈哈,倒是我着相了,整个竹园都是用来安置客人的,静安师太又用不了一个园子,我们先入内转转,看看竹园是否舒适,若是静安师太有空便见见,没空我们转一圈,就回去了,有什么话就叫小尼传递就是。”
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庵庙里的尼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