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的声音之中带着玩味。
奸人是谁?
谭女史指着荣大道:“此人便是奸人,为了一己之私,忘记了长公主当年在大金的救命之恩,将恩人陷入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这便是不仁不义了,而且此人非我族类,来历不明,若是长公主生了他的孩子,必然会让皇室蒙羞,让大兴的子民不满,国本不固,怎么能够让这样的人心愿得逞呢?”
元妱气的发抖,紧握住荣大的手才没有失态。
谭女史口口声声说她被荣大引诱,因此做下了这样不堪的事情,就差说她是**荡妇了吧。
这是要置荣大于死地,置他们的孩子于死地吗?
若是旁人倒还罢了,偏偏这个人是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谭女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身份低贱的人想要登上高位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有小人才会借助男女之事,夫以妻贵……”
“臣为江山社稷稳固着想,皇室怎么能够为此蒙上污点,给予诸侯王和世家掣肘之处。为长公主的名声着想,更应当亲君子而远小人……”
林乐霜在一旁看着谭女史口诛笔伐,心里暗暗叹息。
这个女人很有才。
言辞犀利,句句都能蛊惑人心,擅长分析利害。
但女人最难过的便是情劫。
有才华的女人更甚。
若不是知道谭女史对于荣大的心结,单听谭女史这番谈吐,一定会为之折服,不仅仅倾慕她的才华谈吐,还佩服她的胆识,欣赏她的忠诚。
怎么会想得到,这些背后全都是为了一个男人——荣大呢?
前世,谭女史最终背弃了长公主,只怕也是因为荣大吧。
付错了感情,失去的何止是一个世界。
子曰:“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舌端,下士杀人用磨盘。”
谭女史已经变得面目狰狞,要借着为了江山社稷的大旗杀人了。
只是……皇上一直默不作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元平的声音在这凝重的气氛之中又平静的响了起来,平静的就像是在朝堂上听大臣们相互攻奸一般。
“那么……卿有何对策?”
谭女史愣了。
到了这个时候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要做什么?
元平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看看这位为国为民的女史大人究竟心里揣了多少恶意。
大臣们刚入朝的时候,往往抱着一颗初心,既不会树敌,也不会站队,他们揣摩形势,熟悉和了解各项规则都需要花很长时间。
但入朝越久,就越会发现,大多数人保持中立不站队被人保护的几率很小,还常常会被几派人马的争斗误伤。
可站队就往往会有和对立面结成死仇的危险。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不得已之处。
皇上不可能让大臣们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皇上就不好了。
大臣们既然一定要对立,就必须全力以赴攻击对方,既然攻击对方,便会夸大其词和无中生有。
到了最后,皇上问,你觉得要怎么办?
怎么办?
自然是狠狠办了。
不说严重了不能危言耸听将对方搞下去,说严重了就不可能对策不痛不痒。
否则不是让人说雷声大雨点小么?
若是让皇上生疑就不好了。
而没有人听说对方对付自个的想法不愤恨的。
于是两方间隙日深。
朝堂之上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偶尔皇帝出来刮个龙卷风。
这江山也就坐稳了,自然在两派你来我往之间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
为官者能够坚持一颗为民的初心的确是不易之事。
元平此刻问谭女史,就是想听听,这位姐姐身边的旧日心腹,究竟怀揣了多少恨。
又还有多少对姐姐的真心。
谭女史发泄完了满腔忌恨,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到了此刻,她才想起看看长公主和荣大的表情。
长公主和荣大的脸色虽然不好,但依旧双手紧扣,好像谭女史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将他们吓到,反而更加坚定了在一起的决心。
“臣……”
谭女史突然疲累的说不下去了。
元平等了等,才又问:“依卿之见,觉得怎么处置这件事比较好呢?怎么处置荣大为好?”
荣大:“……”
实际上,这是发展的必然,碍于皇权,谭女史也只敢说长公主是受了荣大的迷惑才做下了错事,那么要处置的不就是荣大一人么?
处置了荣大才能抹掉皇室的污点不是!
“臣私以为……”
谭女史张了张嘴,到了此刻,她才看清楚,她最恨的不是荣大,而是长公主。
可对于长公主真的只有恨这么简单吗?
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生死相依,难道只有一个恨字来做总结?
她不敢恨长公主。
便只能恨上了荣大。
恨上了那个孩子。
她想要的就是让荣大和长公主分开,让他们之间也不要有任何牵绊。
孩子自然是不能存在的。
“……这个孩子……”谭女史继续说下去。
荣大咬了咬牙站了出来,他心疼元妱。
一个人天天都在她的身边,然而竟然已经变了,变得这么陌生,仔细思考其用心,浑身上下都不寒而栗。
元妱对于在意的人,甚是用情。
这也是元家人的特点,不是情种便是情痴。
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谭女史用这些残忍的话在元妱的心上戳着刀子。
“皇上,谭女史所言有不实之处,我并非来历不明卑贱之人,当年在大金受了长公主的大恩,心中暗自倾慕,就自愿投靠为奴,只求能跟随在长公主的左右。”
“哦?”元平扬起了眉毛,这倒是个意外。
“只是出于某些缘由,我的身世并不能让外人知晓,”荣大继续。
谭女史簌簌发抖。
荣大的身世……难道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让她更受打击的是,荣大竟然当众坦诚,当年见到长公主就心生倾慕,自愿放弃了自由跟随其后。
还有什么比地位和自由更加可贵的?
这是何等的深情……
这也意味着她一开始就输了。
荣大至始至终眼里心里都只有长公主,而她一直在枉做小人。
她勉强拉回来的理智又快要被荣大这番直白的言语刺激的发疯,瘫在地上惨厉地笑了起来。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跳梁小丑。
真让人情何以堪。
元平还没有责怪谭女史的御前失仪。
就听见林乐霜惊呼了一声:“长公主,长公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