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里已经来了许多女眷。
见着顾青未领着老太太叶流苏等人进来,原本正与相熟之人低声交谈着的女眷们便都静默了一瞬。
老太太立即沉下了脸,叶流苏和顾锦琳、顾青澜、冯氏几人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她们都这知道这些女眷们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终归,还是因为上次顾青未失踪一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可是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事一生之中只要经历一次,就能够让人一直记着,一直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算先前有隆庆帝的表态在先,可表面上是没人再大肆议论这件事了,私底下又岂能完全杜绝?
见着老太太几人神情阴郁,顾青未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还轻轻在老太太手上握了握,以示安慰。
老太太这才神情略缓了几分。
顾青未一路将老太太几人领到人少些的偏厅里面,吩咐了丫鬟将茶水点心都送上来,这才坐下与老太太几人说话。
老太太先就瞪了顾青未一眼。
“欢姐儿,你们什么事都只想着瞒着我这老太婆,现在不也一样被我知道了?”老太太很是不满。
当初顾青未出事时,顾忌着老太太和叶流苏的身体,这件事是瞒着她们的。
两人最开始时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后来这件事闹得太大,更被京城这么多人议论着,就算两人平时都很少出门,也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太现在才会觉得生气。
顾青未见状颇有些无赖地拉了老太太的手,“祖母,这件事您可怨不得我,要怨就怨三哥去吧,当时可是他一定要瞒着您的。”
听顾青未这样一说,想着她那时正受着苦,老太太心里便蓦地一软。
“欢姐儿……”老太太紧紧握着顾青未的手,声音都带着些哽咽。
顾青未一见哪里还能嬉皮笑脸的,立即就使尽了手段安慰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将老太太又重新哄好了。
等到老太太面上重新见了笑,顾青未才望着面前这些她最亲近的人,很是郑重地道:“祖母,姑母,还有三嫂,大姐姐,表嫂,你们不必为我担心,那些人说什么根本就不能影响到我分毫,再说了,她们就算在暗地里指指点点,真当着我的面,你看看她们谁还敢说个‘不’字来?”
这倒是实话。
如今的顾青未可不是几年前孤身嫁到京城来的那个无依无靠的顾氏女,别说顾青未已经是定国公夫人了,就说她的娘家人,姑父周谨之本就得隆庆帝越发重用,三哥顾亦安又是三元及第,将来指定不会差,还有个做了御史的秦朗……
这些人凑到一起,就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别的那些现在似乎因为顾青未被掳而对她不屑一顾的女眷,她们也就只能在暗地里酸上两句,真的到了顾青未跟前,又有谁不陪着笑脸说话?
“所以啊……”顾青未反倒宽慰起老太太几人了,“祖母,你们也根本不用在乎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她们的话又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现在不照样婆婆疼着,夫君护着吗?”
老太太将顾青未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别人的议论而有什么不快,这才总算放下了心。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不多时就到了晟哥儿抓周的时辰。
正是隆冬,晟哥儿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小袄,头上戴了一个虎头帽,脚上穿了一双虎头鞋,屋里烧着地龙,晟哥儿的脸蛋儿看着也红扑扑的,看着就像是一只小老虎,可别提有多可爱了。
顾青未正领着老太太一行去了正厅,晟哥儿听到脚步声回头,才一见着顾青未,就眼中一亮,一边伸出手要抱抱,一边口齿极为清晰地唤道:“母亲!”
晟哥儿打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说话,最开始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直接近来才开始这般流利的将两个字连在一起说。
顾青未都还记得,当晟哥儿第一次喊出“母亲”时,她心里的喜悦及感动。
不仅是她,宁致远也是如此。
第一次听到晟哥儿叫“父亲”,若是顾青未没看错的话,那时的宁致远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
想想前世,辰哥儿一直长到五岁上,他的生活里都没有父亲的角色。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宁致远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吧。
这些先前之事从顾青未脑中一一闪过,她伸手将晟哥儿接个满怀,然后轻轻挨了挨晟哥儿的脸。
楚静姝这时也过来招呼了顾青未带着晟哥儿去抓周,顾青未于是抱了晟哥儿往外走,正厅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张铺着软垫的圆桌,桌上摆了各种抓周要用到的东西。
书本,笔,算盘,金元宝,一把小木剑……
等等。
顾青未将晟哥儿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一群人便都带着笑看着晟哥儿,只等着看他会抓什么。
晟哥儿显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他朝顾青未和楚静姝那里看了一眼,却没得到什么回应,小胖手于是往脸上抓了抓,然后身子一歪,便在桌上爬了起来。
这桌子本也不大,晟哥儿这样一爬,只一伸手,但立即就能触到桌上散乱放着的那些东西来。
他一把就将那把由宁致远亲手做的,看着很是小巧的木剑抓在了手里。
木剑被宁致远打磨得极为顺滑,不虞会有木刺伤着晟哥儿,晟哥儿看着这木剑,显然是很喜欢的样子,之后便抱在手里不肯松开。
见着这一幕,众女眷便都笑着道:“瞧瞧咱们晟哥儿,这是要学了他父亲习武呢,将来指定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气氛顿时就热烈起来。
楚静姝和顾青未都只笑笑。
比起什么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她们做祖母和母亲的,只希望晟哥儿将来能平平安安一辈子也就好了。
而被众人看着的晟哥儿,抓了一把木剑还嫌不够,他顿了一顿,一手抓着木剑,又朝着另外一边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