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和石天珉喝完酒的次日，早朝刚结束不久，在工场做事的白蔻突然接待了一位天使，传达的旨意是，鉴于鲜不垢工场的肥皂和热水瓶很好的减少了时疫的死亡人口，霍乱病例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数，知悉她新宅子已经改建完毕，赏赐她男女官奴婢共计一百八十名。

　　 白蔻的脑子轰然就炸响了一道雷声，她从来没想过凭这两样东西就能得这么大的赏赐，最开始的初衷只是她要用而已，但是想想霍乱都能成为常见病的年代，平均寿命三十岁实属正常，这两样日用品能极大限度地解决病从口入的大问题。

　　 不过赏赐官奴婢，这真是重赏了，从来没有赏给平民的先例，宗室是使用官奴婢的大户，偶尔公侯大臣立了大功的话会被赏些漂亮的官婢做侍婢。

　　 给天使塞了点车马费，打发文书送客，白蔻笑眯了眼睛，一百八十名官奴婢，终于可以搬家了。

　　 天使来工场人人都看见了，等文书送完了客，宫里赏赐白总一百多名官奴婢的事就在工场里传开了，大家都在惊叹白总实力雄厚。

　　 白蔻傍晚回到王府，直接就先跟宁佩兰说了这事，明天去新宅子接收官奴婢，等他们安顿下来之后她就可以搬家了。

　　 习惯了有白蔻作伴的宁佩兰万分舍不得，但同时也替白蔻感到高兴，宫里赏下来的官奴婢，可比外面买的奴仆要忠心可靠，再说了，她那个宅子八千两银子买的，花了一万二千两用在改建上面，不去住几天都对不起花在上面的钱。

　　 想到再过几天就要搬家了，白蔻一脸高兴。

　　 “我现在就是闹不明白宫里怎么会赏我官奴婢，难道官奴婢太多？”

　　 “对啊，就是太多了，到处赏，很多有年头的宗室家里都以增添新鲜血液的理由送了一批官奴婢，我们府是新建的，手下都是年轻人，就没有得，衍王府得了，男女总共有二三百人吧。”宁佩兰往嘴里送了一块水果，含糊不清地说道。

　　 “哪来这么多官奴婢？”白蔻一下子糊涂了。

　　 “大成府呗。”宁佩兰抛了个媚眼，“忘了吧？大成府的乡绅世家都被犁了一遍，只要是生活在大成府的，每一家的嫡支旁支都没有放过，除了核心圈的族长家主继承人这些人判刑下狱以外，其他人都被贬为了官奴婢。”

　　 “我了个去！有多少人口？那不是几万人？”

　　 “青壮年加起来就不止这个数，大成府有赵氏一族一手遮天几十年，繁衍至今，光他们一家的总人口就有几万人，你想想一府全境的乡绅世族有多少人口？他们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互相通婚，谁家跟谁家是什么亲戚，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难怪。”

　　 “这么多的官奴婢，每日吃喝也是巨额开支，那么多乡绅家族的抄没财产才刚刚充实了国库，哪里会愿意又拿出来养这么多人，还不如四处分赏下去，一家养几百口奴婢还是养得起的，到最后实在分不掉的大概就会送出去做苦力吧，反正朝廷不会白养着的。”

　　 “嗯。”

　　 白蔻随意应了一声，拿起水果叉，一块一块地与宁佩兰分享着面前的果盘，两人嘻嘻哈哈地又聊起别的，下人们把晚饭直接送到白蔻这里，直到吃完饭两人才互道晚安。

　　 宁佩兰回到自己屋里，见丈夫也正好回来，于是一边服侍他更衣，一边告诉他白蔻这个好消息，宫长继笑眯了眼睛，换好衣裳转身又出门去找顾昀，把这事告诉他。

　　 顾昀一张脸顿时拉得比马脸都长。

　　 宫里赐下官奴婢，白蔻必然要搬家，以后再要见面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顾昀很不爽。

　　 相当不爽！

　　 宫长继深表同情。

　　 次日一早，白蔻收拾完毕，去马厩坐车，准备前往天福坊接收她的新奴仆，但才来到她的马车旁她就愣住了。

　　 顾昀抱着胳臂，背靠车门在等着她。

　　 “为什么你在这里？”

　　 “好多天没看到你了，想你了。”顾昀站直身子走向白蔻。

　　 白蔻被顾昀这厚脸皮的话弄得再次一愣，顾昀就抓住这一瞬间的时间，站在了白蔻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这一个月你不是天天有应酬吗？状元郎？”

　　 “为了我能早点娶到心爱的夫人，这点应酬不参加也不要紧。”顾昀牵着白蔻的手回到马车前，打开车门先推她上车，他跟在后面也坐了进去，关好车门吩咐老崔出发，“今天我陪你去接收新奴婢。”

　　 “你消息真灵通。”白蔻顿时明了。

　　 “嘛嘛，还好，还好。”顾昀一脸得意，与白蔻并肩坐着，牵着她的手不放，两人十指相扣，白蔻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宫里头四处分赏官奴婢的事，自然落不到豫王府和大公主府头上，石天琦知道这事，也知道与自己家无关，她这两天除了安排人去庄子上把制好的染料送去鲜不垢工场以外，占据她更大心思的就是顾昀和白蔻，作为骄傲的宗室出女，她着实看不上白蔻嫁进晔国公府做世子夫人。

　　 当年白家的事她知道得比较多，白业宏这一房本该彻底扫进垃圾堆，谁能想到唯一没入官婢的白蔻会被赦免，不但恢复民籍，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官婢出身的贱人，凭什么得到顾昀的欢心！

　　 就在她满心怨气无处发泄的时候，大公主却叫女儿进宫看望外祖母，赵贤妃被直接贬为了赵嫔，子女们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宫探望长辈，现在一个月只有一次机会，偏偏大公主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只能叫女儿自己去。

　　 石天琦带着母亲亲手做的小点心，乘车出发。

　　 锦荣宫住着四位嫔，一人占一殿，赵嫔平日里就蜗居在她的寝宫里，白天出来晒晒太阳也避着另外三个嫔，不可一世的赵贤妃贬为了赵嫔，后宫所有人都在耻笑她，派来服侍她的宫婢也被外人讥笑为发配，唯一能让她咬牙坚持下来的就是她还有外孙和外孙女，只要外孙石天珉下一次的会试能上榜，她就有翻身的希望。

　　 石天琦提着食盒走进外祖母的寝宫，在宫婢的带领下来到后面的小花园，见她外祖母在很认真地修剪一株花枝。

　　 “外婆！”

　　 见到从小最疼爱自己的长辈，又想起自己再无缘碰触的顾昀，石天琦突然鼻子一酸，声音哽咽。

　　 赵嫔惊讶地站直身子，放下了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