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族人的脸色很精彩,脸上带着复杂之极,让人说不清的神情。
震惊、怀疑、后悔、怨怪……等等皆有之。
“薛蟠接旨。”
薛蟠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从尘埃中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幸灾乐祸。
前一刻他才被逼迫着交出族长的位子,这一刻,便翻身成为男爵,从一届商人成为贵族,这落差是如此之大,他在想,族长甚么的他现今还真不会瞧在眼里,和爵位一比,那便是个鸟粪蛋子。
因着这种说不出来的得意的情绪,薛蟠丝毫不去搭理族人,而是将来宣旨的陈煜含笑引进家门。
看着薛家大门从里边关上,四老爷并那些族人满心的不是滋味。
大房不声不响的把财物捐出去,竟是靠上皇家,并且因此得了爵位,这事情他们竟然分毫不知,大房这事做的是真够绝的,只不知是哪个的主意?
想想才将分宗的文书写好并在官府备了案,后脚大房便成了爵爷,四老爷满心的郁气,似有一股子腥热的血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恨恨一跺脚:“还瞧着作甚,走吧。”
另几房人灰头土脸的跟在四老爷后面走了。
多少年啊,薛家盼着改换门庭盼了多少年,一直想要有个官身而不得,可现在有了贵族身份的大房竟被他们联合逼着分了宗,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么?
钱那算个屁,如果早知道大房会成为爵爷,他们就算是倒贴钱,也要和大房紧密不可分。
这商家啊,是要靠着官家才能做大买卖挣大钱的,这可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说那些族人如何,只说薛蟠将陈煜并几个随从引进家门,让官家带着随从下去安置,他则带着陈煜进了薛家正厅,让丫头们端上最好的茶水,这才向陈煜拱手作揖:“我家的事全靠陈少周旋了,蟠感激不尽。”
薛蟠这种文邹邹的样子是真不多见,许是知道陈煜的身份,所以在他面前才拘谨了几分吧。
“也是你薛家公忠体国,我哪里有什么功劳。”陈煜含笑摆了摆手。
停一下又道:“我想拜见一下令堂,不知可否。”
薛蟠一听这话赶紧命人去请薛太太,不一时,薛太太带着丫头过来,先要见过陈煜,陈煜赶紧起身行礼:“飞白见过夫人……”
薛蟠听着先是呆了片刻,后想及这飞白应是陈煜的字了,只陈煜还未行冠礼,如何就有字了。
“您客气了。”慌的薛太太也赶紧回了礼,又和陈煜一起坐下,陈煜看了看四周,薛太太会意,命丫头们出去,同福会意的带着丫头们出了房门,她站在门外守着。
陈煜喝着热热的茶水打量薛家的摆设布置。
应是刚刚做完丧事的关系,薛家的厅堂布置的很简朴,不过却也透着几分雅致,倒是真不符合薛家那巨富豪甲的身份。
陈煜也见过一些豪商,家中莫不都是金璧辉煌,恨不得把地上都铺满金子,家中使用的器具也均为金银所制,上面镶着各色宝石,暴发户的身份一览无余。
而薛家就显的文雅的多,倒是比那么些个人家更有底蕴气度。
他又哪里知这些都是宝钗的主意。
说起来,薛家虽有钱,可离那些世家大族差的远着呢,又是商贾的身份,以前,薛家人均是穿金戴银,用奢侈的生活来补平心理的差距。
薛太太出身王家,王家以军功起家,在子女教养上便差了许多,薛太太并不识得多少字,自然见识上就差了,嫁到薛家以后也随着薛家人学会了奢靡。
本来这也没什么,薛家相交的都是这样的人家,瞧不出什么来的,宝钗前世嫁到贾家,贾家是那种更花团锦簇,使个东西都要有几百种名堂的人家,宝钗也不觉得薛家的行为有任何的差池。
后贾家抄家,宝钗为了生存接触了许多各种各样的人,这才知那些世家大族是如何的处事,家中又是如何的布置摆设。
等她重生过来,看到家中的摆设,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心,便抽空和薛太太商量着把家里的布置换了个样子,也便是陈煜看到的这种。
看过了薛家厅堂的归置,陈煜轻咳一声放下茶杯:“本来陛下是不允你家这事的,陛下的意思如今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一个小小的地震不算什么,不乐意买卖朝庭爵位。”
“多谢陈少爷周旋了,您的大恩我们薛家没齿不忘。”薛太太一听便有些明白,赶紧起来道谢。
薛蟠还有些糊涂,不过听薛太太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这里边陈煜应是出了不少力的,也有带着十二分的感念道谢。
陈煜摆摆手:“我哪里出了什么力,只说你家姑娘和我家表妹要好,陛下瞧在表妹的份上,又瞧着你家多灾多难之时还想着百姓,实在是称得上一片苦心了,便赏了爵位,只是,陛下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薛蟠嘴快的问。
陈煜笑笑:“陛下想让你们搬去京城,和贾家走的近一些,顺带打听一下贾家和那些老牌子世家都有什么动向,你们要真心为陛下做事,陛下也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薛太太听的心中翻起巨浪,有万般的不愿,可当着陈煜的面也不敢讲出来。
怎么说,贾家那位王夫人是她的姐姐,她如何能够去陷害自家姐妹。
薛蟠瞪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道:“这,这,这怎么能……”
陈煜笑眯眯的敲敲桌子:“陛下的话我已带到,要如何论处是你们的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话间他站起来拱了拱手,掀袍角便走,薛蟠赶紧去送,哪料到他脚下飞快,薛蟠一路小跑都跟不上。
陈煜和薛蟠出去,薛太太一屁股跌坐在椅中,屏风后宝钗转出来扶住薛太太:“妈?”
薛太太紧攥着宝钗的手:“宝钗啊,妈要怎么办?”
宝钗咬牙:“我们只有答应了,并尽力去办。”
“你说什么?”薛太太咬牙瞪着宝钗:“那可是你姨母家,贾家那位老太太又最是个慈祥和善的,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老太太还捎了礼过来,你怎么能……”
“妈。”宝钗咬着下唇坐在薛太太身边,思量一下道:“你难道没听出来么,那位陈家少爷转达的是陛下的意思,妈不太读报纸并不知道,如今朝庭分为新旧两派,新派人物都是陛下和首相提拔上来的人,有许多寒门子弟,他们要一腔热血的改革朝政,而旧派则是老牌子世家,他们因循守旧,总想着祖上的荣光,要阻拦朝庭改制,如此,这两派已经是水火不容,而陛下和首相大人可都是向着新派的,旧派,总有一天会撞的头破血流,这一战无可避免,姨妈家,他们家……”
“如何?”薛太太是个内宅妇人,并不曾费心这些家国之事,只她有一样好,就是对宝钗充分的信任,很信服宝钗的话。
“姨妈家本就是世家豪门,他们家处事太过嚣张,犯了许多国法难容之事,陛下早就有意要动他们了,便是咱们不出头,贾家落魄也是早晚的事,若咱们不答应,到时候是两家一块灭亡,而咱们要是答应了,虽然说有些对不住姨妈,可以后咱们家起来了,也能接济姨妈一二,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宝钗握着薛太太的手给她力量:“妈,咱们不说谁又知道这事,就算是有愧于姨妈,可以后咱们想法子补偿,总比两家一块落魄,咱们一起要饭的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宝钗心头一片的火烫。
贾家,她心内冷笑,前世贾家的下场仿佛又出现在脑海当中,贾家抄家以后,贾家人对她的辱骂苛责,她那好婆婆对她的苛待殴打,宝钗都记得死死的,一下都不敢或忘。
贾家人指责她一个商家女妄图嫁入贾家,攀权附贵,又岂之她薛氏宝钗的心愿,她从来便没有奢望过贾家那个凤凰蛋子,若不是那时候哥哥获罪,眼瞧着就要杀头,而宝玉那玉也丢了,整个人痴痴杀杀的,贾家逼着她去冲喜,她又怎么会嫁给那么窝囊又不负责任的男人。
真以为她占了贾家多少便宜?
若不是她薛宝钗撑着,就贾家那些软骨头的人,早在贾家抄家灭族这后便活不下去了,尤其是她那对好公婆,一个迂腐一个贪心不足,要不是她费尽心力的四处省钱,后来又带着几个留下来的丫头做针线,做小买卖,恐怕,那两位早饿死了。
可便是如此,她也没落到一点的好处,最后,她的儿子还是被他们给害死了。
提起贾家,宝钗便是一腔怨言,如今,即能用贾家来换取自家的荣光,宝钗又如何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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