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把签好的纸递给朱氏, 期待着她快走。但是,朱氏虽然刚才有些心软, 但她到底不是圣母, 铺子里的事都比较复杂,今日也办不完,朱氏也实在是不想耽搁他们明日的议婚礼。
所以, “铺子的事儿先放下, 五弟妹已经签字画押倒是不能抵赖。但是,五弟妹也不能让我就这样走这一趟不是。”要是空手而归, 都对不起自家儿子的大力支持。
夏氏抬头,带着点疑惑,她不明白。
“我今日马车大且宽敞,就把这府里属于我的物件,有一件算一件的给我装上吧。我回去对对册子,看还有缺少的就再来找五弟妹。”朱氏说道。
夏氏整个人都惊呆了, 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刚刚她还觉得此事就这样结束了呢, “大嫂?”夏氏还有些呆滞, 刚才她明明感觉到大嫂已经有些松动了,实在是没想到后招却是这个。
朱氏笑了一下,点头确认自己确实是这样想的,夏氏知道维护自己的孩子, 她为了自己儿子怎么也得出口气不是, 她还觉得自己家的小崽子比较可怜呢。
“府里的事情我不是十分清楚, 四弟妹就着人带一下路,派人给我装到车上吧。为了不让院子里的人多议论,还是这样做比较好吧。”朱氏随意说着,她带来的这些人,都不是能做这些苦工的,所以就只能麻烦五房的这些人了。
夏氏当然知道这是朱氏故意的,她心里恨,但是却束手无策。外面时辰已经不早了,夏氏不可能在这儿干耗着。
朱氏坐在太师椅上,等着结果,“五弟妹明日还需要去议婚,所以说还是速战速决比较符合常规。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五弟妹实在不必摆出这种依依不舍的表情,那样也不会让我感觉到怜惜。说实话,刚刚我心软了一下,但是要说这件事我也让步的话,是不是太好欺负了一点儿。”
“大嫂,你能不能……?”夏氏还待再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是很贪心,贪心的人往往结局都不是很好哦,我这次带来的人呢,虽然都不是干这个事儿的人,但干起事来效率倒是还行,但是招摇与否我可不保证。”朱氏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夏氏的态度让她觉得好笑又好气。
夏氏没有讲话,心里在滴血,同时也很恨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她都不需要的,为什么不舍得给她。
朱氏却没有耐心了,站起身来:“这样的话,就让我来吧。”
“大嫂,我让人给你搬。”夏氏说道,即使没有这些东西,她也要护住自己的儿子,明日是重头戏,不可以有闪失,夏氏这样告诉自己。
朱氏笑了笑。
安庆
朱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因为担心,顾启珪亲自迎到了门口,看到这几辆装的满满的马车,顾启珪有些吃惊,却没有提起,想也知道这是他自家的东西。“今日辛苦了,我送娘亲回院子休息一下,”顾启珪说道。
“好,”朱氏拍拍自家儿子的手,调侃道:“这家里确实是不能交给你的,不然家里都被搬空了你也是不知道。”
“嗯?”顾启珪有些不解。
“傻儿子。”朱氏笑道。
顾启珪把朱氏送进正院,回去的路上顾启珪问磨石宇,“怎么了,那些物件儿是从家里搬出去的?”
“夫人在五房厅堂里发现了许多当年陪嫁过来的物件儿。”磨石宇回道,“林嬷嬷大致看了一下,数量不少,今日大都拿过来了。”
顾启珪沉吟,这五房倒还真的把他家掏空了,看着这满满的几马车,就是不知道娘亲稍微消气了没。
“行了,这几日,你就跟着母亲吧。她应该会对铺子进行整改,你跟着多学点东西。”顾启珪对磨石宇说道。
“是,我知道了。”磨石宇回道。
接着顾启珪就回到了书房,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乡试了。
京中·四皇子府
沐澈拿着手里的信,脸上晦涩莫名,平时经常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的他,此时完全没有表情,显得有些可怕。
貉就站在旁边,主子手里的那封信不是他呈上去的,应该是鹰自江南送来的密信,就是不知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沐澈敲敲桌子,一声一声,令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的狂躁。“我说过吧,一定是要紧盯着罗国那位二皇子扎布耶,他的行踪咱们至少都要有消息。”
“是,罗国那边的人最近来的消息没有跟丢,他们正在往京城这边前进,没有任何的异常。”貉回答道。
沐澈把信丢在了桌在上,甩出一句话:“顾启珪曾经在金陵见过扎布耶。”
“什么?”貉不敢置信,派去罗国的影卫经常会传信过来,最近的一封密信他们还很确定,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就在罗国使团中,一次也没有离开过。
“顾七少爷并没有见过罗国二皇子吧,他是怎么知道——”
貉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沐澈打断了,“是佩环,罗国皇室独有的标志,他看见的图案是‘花离’花。”
貉心中一凛,因为顾七少爷和这位罗国皇子没有交集,这个信息他觉得没有有什么不可信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顾启珪与扎布耶没有丝毫交集,是沐沣偶尔想起主动与他联系的,收到的回信也是顺带问沐沣有关于那枚佩环的事情,现在我宁愿相信他。”沐澈下着结论,显然他和貉的想法不谋而合。
沐澈顿了一下,“去查,是因为扎布耶用了障眼法,骗过了我们优秀的影卫;还是我们影卫的佼佼者直接就叛变了。”他用的并不是影卫中间出了什么样内奸,而是‘叛变’二字。
“主子?”貉是不愿意相信的,他们影卫大都是先皇在时被收养的小孩,自小陪着二皇子一起长大,一起接受训练,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倒是宁愿相信是出了内奸。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内奸和‘叛变’都是一样的,只要一个人投靠了敌方,其他人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个人不一样,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报以忠诚的主子,就是因为这个人才中毒至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为此放弃了许多唾手可得的东西。毫无疑问,他们的两个主子都对扎布耶恨之入骨,尤其四皇子从始至终,根本没想着让扎布耶活着回到罗国。
“沐沣不是有把影卫的令牌给你,你亲自去带几个人。要真是这样,在他进京之前除掉他。”沐澈说道,这个‘他’指的是背叛的影卫,也可以是指扎布耶。要真是影卫之中出了内奸,还顺利进了京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沐澈想都不敢想,影卫是最了解他们的人。
“主子,那京中……”现在京中并不太平,他担心在他离开这段时间主子在京中会出什么事情。
“狸在我身边,肯定没事的,反正现在京中最大的事情不就是迎接罗国使臣,就连顾阁老都出动了,等扎布耶到了京城才算是真正的乱呢。”沐沣嗤之以鼻,作为伤害他哥的凶手打着来大齐商议国事的旗号,他所谓的父皇还给他这样高的待遇,真是讽刺。
“是,属下这就去办。”貉沉吟一下,现在来说还是找出内奸更要紧些。
沐沣摆摆手,接着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说实话,自从他知道那个人是罗国二皇子扎布耶之后,就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他。但是,现在,他倒是更想给扎布耶下大分量的‘花离’让他立刻能尝一尝中这种□□的滋味。
沐澈自小生活就不好,他从没从谁那获得过温暖,就是宫女太监对他也很是不尊敬。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妃,从宫女那里知道她是一个下贱的宫女,罪犯之后,身份极其低贱。总之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他就是一个透明的小孩子,也许是因为自小过得都比较的寂寞,所以沐澈对于这些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都能够清楚的记得。
当时还是父皇还是太子,比起太子妃更喜欢贤侧妃,连带着三皇子他也比较宠爱,就是太子妃所出的二皇兄都比不上。但是皇祖父却对二皇兄很好,总是领着带着他,有时候还会在御花园里陪他玩耍,他见过几次,每次那个小男孩笑的都非常开心。
沐澈有些想和他说话,却怕他像三皇子一样把他推倒,然后领着一帮太监宫女嘲笑他。
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皇祖父又一次陪那个小男孩玩藏宝游戏,却因为前朝有事被叫走,临走时随手指了他,“进去陪你二皇兄玩会儿,这园子太大了就他一个人。”
然后他就进去了,“你是四皇弟?”浅黄衣袍的小男孩问他,声音带着开心。
沐澈点点头,就感觉到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嗯,我是你二皇兄啊。”那是他自小时候开始,第二个对他展现善意的人,第一个是一名扫地的宫女,后来因为犯错,活活冻死在了冷宫的隔间里。
后来他们就时常在一起了,沐沣很保护他,连带着季皇后对他也不错。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边缘人物在这禁宫生活,就是和沐沣待在一块他也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物,常常都不讲话,尽力别人注意到自己。
后来皇祖父走了,沐沣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那时候他还是跟着沐沣,因为宫中只有沐沣对他好,教他许多东西,让他有了自己的影卫。
宫里的人都知道四皇子喜欢跟在小太子身边,却从来不会多想,因为他实在太不显眼了,人们会下意识忽略过她,所以他的标签就是懦弱加少言寡语。
然后就发生那件事,沐沣被掳走了,当时他真的很焦虑,每日他都只能吃下很少的膳食,因为根本咽不下去。当然这事是没有人注意到的,像他这种透明的皇子,就是死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沐沣被营救回来的那日下着大雨,整个东宫戒备森严,他根本进不去,不管他怎么说都不让进去,还是皇后娘娘见了,让人给他梳洗后才放了进去,看到了沐沣。
“阿澈这几日倒是瘦了一些,没有好好用膳吗?”这是醒来的沐沣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再后来,沐沣毒发,再次毒发,再再次毒发,找了无数的神医,没有丝毫效果。偶然机会见到了玄景大师,沐沣才开始好了一些,起码在毒发的日子不再是那样安然的、等待着绝望来临的表情。
但是,即使有玄景大师在,沐沣身上的‘花离’还是一直毒发,他开始渐渐没有了味觉,渐渐嗅觉有了障碍,甚至触觉开始变得迟钝,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缓慢的对沐沣这个人施以极刑。
再次毒发,沐沣的脸上木木的,就是大口吐血,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那一度是沐澈最不喜欢和惊恐的样子。
可以说,在他这这整个生命里,沐沣是他最重要的人,无关情爱。
而让沐沣变成这样的那个人,就是扎布耶,天知道当影卫调查出来那个人是扎布耶的时候,他简直就要直接冲到罗国去了。那几次的刺杀行动,都是他下令的,但都失败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忍耐。
沐澈换了个姿势,这些以前的事情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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