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珪继续往外走, 他从来没有动过要把安珏然从那里叫回来的, 一来顾启珪始终认为他要是想回来就会回来了, 根本用不着人去说情。这二来珏然已经隐约知道了那事儿,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等他想明白再回来的好。三来顾启珪觉得就是自己去说情, 也不一定能得到肯定的结果。不过,都六年了啊。
“二弟,要是方便的话,你就顺便帮帮姑姑, 你看这……”蔡氏看顾启珪转身就走,就开始为顾玲燕说情, 想当个和事老。
不过, 顾启珪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平日里连自己的事情都拎不清的人说教,就停下脚步看着蔡氏, 说道:“大嫂又知道什么,要是想做什么大可以自己去干, 我有点忙, 空闲时间倒是不多的。”
“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 这不也是为了珏然好吗?”顾启陵插话,他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是显然安珏然确实在外面待了太长时间了, 整整六年都没有回家, 他觉得姑姑担心也是正常。
“兄长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要开口了。”顾启珪开口,直接堵住了顾启陵接下来的话,转身出了‘南行院’。就是出了院子,身后‘嘤嘤’的哭泣声夹杂着安氏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耳朵里,令他感到心烦。
顾启珪走在这偌大的顾府里,回头看看这‘南行院’,直觉就是皱眉,他刚刚就不该来这里。安氏这母子俩的脑回路,不是他能理解的,这么长时间他就没理解过。
“走吧,先去‘闵意堂’给娘亲请安。”顾启珪吩咐身后的顾擎,想必娘亲那里已经得到了会试的消息,说不定现在正在找他呢。
途中经过‘茗琪阁’,顾启珪停下看了看,这院子基本已经荒废了,不过因为顾府没有主子住进去,这儿处处还留着两个姐姐生活过的痕迹,有时候二姐回来还会在这里住个两日。说起两个姐姐,顾启珪是一肚子不甘心,对两个姐夫他之前想的手段是一点没有用上,这都已经成了他的怨念了。
那件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谏官在朝堂寸步不让,逼得刚刚才能站起来的爹爹不得亲自去处理此事。重压之下,没多久他就离开了京城避风头。
五年前大姐顾烟茗嫁给张文麟的时候,这风声还没有下去,他匆匆赶回来送嫁,也没有太过招摇。再加上出嫁前姐姐抱着他哭,好像要把泪全部流干似的,令他根本提不起精神去弄张文麟。到现在他都能记着大姐出嫁前一天对他说的话,知道了这些他也大致明白之前大姐为什么会做出的某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和反应了。
出嫁的前一个晚上,顾烟茗与他和顾烟琪说话,姐弟三个像小时候一样盘腿坐在床上玩叶子牌,顾烟琪熬不过第一个睡了过去。顾烟茗看了看顾启珪说道:“前两天忠亲王府传出来消息,侧妃徐茯苓难产没了。”
顾启珪不明所以,“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顾烟茗接着说道,“小时候,我经常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个要害自己,那个要害自己,梦里的我好想总是活在恐慌之中。说是梦也很真实,有一段时间我总会死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但是后来梦醒了,真实的生活真的是和梦里相反的,起码梦里的我是没有资格披上红嫁衣的。”
顾启珪愣了一下,才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嗯,那些都是假的,梦都是相反的,现在才是真的,大姐就要嫁人了。以前在家里没有受过委屈,以后也不能,有什么事一定告诉家里。大姐一定会幸福的。”
顾烟茗笑着点点头。
事实证明,顾烟茗这几年来确实过得很是不错,现在张文麟又往上升了,现在的‘盐铁司’直接撇开了之前的世家,管理着江南四省的盐铁,张文麟是绝对的长官,作为当家主母的顾烟茗自然是水涨船高。
二姐顾烟琪是在三年前成亲的,婚事定的猝不及防,就是成亲的对方都是顾启珪始料未及的。竟然是李维,当年顾启珪曾经觉得这位好友喜欢却没有坚持,不过事实证明顾启珪错了。人家很是坚持,短短四五年的时间‘茗’的店铺开到了大齐各个重要的城池,以生产精品茶在闻名,深受达官贵人喜欢。他到了京城之后就行动了,这其中的过程,顾启珪不得而知,但是就连他的双亲对李维都是赞不绝口,想必李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嗯,这门亲事顾启珪是连参加都没得参加,当时他在塞外,等他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那时候二姐已经成亲了。
婚后的顾烟琪定居在了京城,比起顾烟茗,倒是她回家方便些,顾启珪倒是经常见到她,看状态就知道她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作为顾启珪还是非常的遗憾就是了。
再往前走,就到了‘闵意堂’,顾启珪直接拐了进去。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顾府,也不能叫顾府了。六年前,北境大获全胜,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得到最大好处的当然是忠亲王,直接加封了九珠亲王,算是大齐建朝以来亲王之中最高的品阶了。除了忠亲王,在折子之中,陆老爷子重点提出了顾启珪,包括让暗卫上战场发挥了作用,还有就是那些大夫和药材。结果自然也是得了赏赐,不过赏的却不是顾启珪,而是教子有方的他爹爹——顾国安,直接被封为了‘忠意伯’,这是个实打实的头衔,还有封地和府邸,待遇比顾雍还要好上一些。
这一门两个封号的事情也是建朝来头一遭,一时间顾府风头无量,但是朝中谏官却是颇为看不惯,觉得这有违祖训,多次上表,圣上还是坚持己见。后果当然是顾府遭人嫉恨,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人都来针对的原因。圣上说你顾国安教子有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谏官门有话说了,当然是逮着好一通说,最后就是圣上也承受不住压力了。结果就是虽然顾国安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没有变,但是顾启珪却是在外面待了四年多才回了京城,就算是在京城也是怎么低调怎么来。
顾启珪边想边走,转过了长廊,就被朱氏看着了。
“刚刚去哪了?”朱氏笑着问道,她知道儿子中了会元,自然非常的高兴。刚刚就有人说儿子进府了,但是她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人影。
“刚刚有些事情,耽搁了会儿。”顾启珪没实话,朱氏这几年为他和珏然操的心够多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也没有必要说些有的没的。要知道,现在但凡沾着顾玲燕的事情,朱氏就得炸。
朱氏没有问下去,她看着儿子说道:“你爹说这几日珏然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去看看他,那孩子心思重,有什么话都不说,他要是不想呆在安府,就接到家里来住,安意荣那里我和你爹去说。”
顾启珪是知道那小子还和爹娘联系着的,所以就算是不和自己联系,他也没说什么。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那小子这六年都不和我联系,是不想见我呢,还我亲自去见他,让他亲自来见我还差不多,”顾启珪抱怨着嘟哝,罕见的有些孩子气。
朱氏拍拍儿子,笑骂道:“说什么呢,珏然是觉得内疚呢,但那件事儿不怪他,你能不知道,还这样说。”那件事情,朱氏也生气,但是珏然是没有错处的,孩子因为那件事情在惩罚自己,更是让她心里不好受。因为一件事,让她两个儿子都受罪,所以说朱氏和顾玲燕撕破脸当然是一定的。
“我知道了,娘,这不是说笑呢吗。”顾启珪赶紧笑着解释。其实真说起来,到现在顾启珪都不知道自己当年做得对不对,当时他只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凑着个契机让他知道真相。虽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但是起码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所以他当时没有阻止珏然继续听下去。顾启珪一想到安珏然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回来,就一阵心虚。
顾启珪站在朱氏身后看着她是弄些草药,自从爹爹那次受伤之后,留下了些后遗症,时常得泡药浴,久而久之,没有什么事情的朱氏也就开始侍弄草药了。
“你一会儿回梨花胡同,这几日累不累,府上的事儿是她在管着?”朱氏边弄着草药边问道。
“娘放心,她都做了的,您就别担心了。”顾启珪赶紧快速的回答,要是他不表态,他娘准得一直说下去。
“你呀,”一听就是不诚心,朱氏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说起来,她对那孩子就是不喜欢也不能接受,想也知道,她想让儿子得到最好的,到头来却……朱氏很是不甘心,因为这,心里更是不喜欢顾玲燕。
朱氏说的‘她’,指的是顾启珪的妻子,是的,顾启珪也已经成亲了,两年前他有了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说起来这也算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
顾启珪刚想开口,就看到刚进门的顾十六正冲他使眼色。
顾启珪不动声色的走到一旁,附耳过去,“表少爷回京,现在已经到安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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