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现在说的这些事情, 顾启珪都清楚,也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有此一问。要是完全不了解,就无法分辨真假, 那样知道的情报太过于廉价, 就现在来讲, 许氏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本来你越是不问她有可能上赶着说,但是你问了, 她有可能就不会轻易说出来了。
“这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 当然应该自己决定才行,怎么能问我呢?我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不是。”许氏说着, 还对顾启珪笑了笑。
顾启珪,呃, 看着眼前秒变老小孩的许氏,倒是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产生, 对待许氏,顾启珪现在感觉自己对这件事情有很强的包容性, 可以说超乎自己的想象。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太过于草率, 许氏低咳几声,“两广这边儿, 水向来深, 离京城远, 一般就是出了什么事情辐射不到这里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这些年以来, 常常被人拿来与两江比较,渐渐的心就大了,不管是两广的官员还是百姓都以此为好。但是这几年以来,两广这边确实是不景气了些。”这样说着,许氏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顾启珪不是第一次听说,先是许寅和闫如译或直白或含蓄的说过,他没有当回事儿,现在又是许氏这样郑重的讲出来。但‘亨通’那边完全没有关于这个的消息传过来,其他也没有什么情报验证,顾启珪根本无从判断这个讯息的真假深浅,所以他没有回话。
“但是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都很难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他们的野心和自我的尊严根本不允许这样。”许氏跟着说道,话语里暗含深意。
顾启珪皱眉,一时间也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接下里的时间里,许氏没有再说什么,宴席之中,没有人过来打扰,顾启珪之前还想着照许林的表现一定会跟着过来的,但是这次他失算了。
一直到宴席最后,气氛虽然在许佳的活跃之下,没有肃然的感觉,但是也没有很轻松就是了。
晚膳过后,许氏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就离席了,顾启珪恭敬的目送她离开,就提出了告辞。他倒是没有失望或者是有其他的情绪,主要是再怎么说好了,许氏到底还是许家的姑奶奶,之前说的那些多半也是看在他曾祖父的面子上。
现在因为许氏,顾启珪对两广这边的事情有了更多的认识,对此顾启珪还是感谢的。之后顾启珪就离开了许府,这场以感谢为由的晚膳落下了帷幕。
这边顾启珪踏上了回驿站的道路,那厢,许佳到了许氏的院子,如不其然许氏根本就没有歇下。“祖母,顾家启珪已经回去了。”许佳说的小声,声音细细的,虽然还是不动听,但是并没有让人感觉难受。
许氏慈爱的摸摸许佳的头,这孩子实在心疼她呢,“佳儿,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也得有一二,是人都不能避免,哪有人能事事都能如意啊。祖母到了这把岁数能有这样的机会能见见人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望更多。”
“可是,祖母……”许佳却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只要祖母说出来,只要祖母能说,就有希望的啊。而且,顾启珪看着也是一个聪明人,肯定是能理解的,许佳这样在心里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声,因为许氏……哭了,她坚毅刚强的祖母竟然落泪了。
许氏就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悲伤,满是皱纹的眼角处渗出了浑浊的眼泪,但是也只是几滴,对于几十年来都无比坚强的许氏来讲,这倒是很罕见的打破了自己坚硬的外壳。说起来,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就是许氏现在也已经想不起当初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当初的这些林林总总,她从来没有想过提起的,不管怎么说,当初到底是谁对谁错,都已经成了云烟,现在追究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自己在意的人珍视的过得好就很好了。
“祖母,……”许佳罕见的看到自家祖母这样,把头放在许氏的膝盖之上,没有再说话。
许氏摸摸许佳的头发,满是安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有些温馨,还有些心愿得了的轻松。
许宅
书房之中现在是剑拔弩张,许琦是昨日回到许府的,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之中,先是找自家儿子训话,后来又找部下了解如今燕城的情况,现在是在商量对策,所以闫如译、许寅并燕城之中数得上的官员都是在的。
许琦坐在上座之上,虽然两广总督的名号在整个大齐都算得上如雷贯耳,但是单论长相的话,许琦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威风凛凛,他身材瘦小,脸庞像是刀刻过一般线条明显,因为这个,许琦严肃起来非常的吓人。
下面的人分列两旁,如果忽视众人都是坐着的话,倒是颇有上早朝的意味了,其实这话说的也被错,对这些封疆大吏来讲,哪个在自己的封地之上都算得上土皇帝。
许寅坐在许琦的左手边的凳子之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平常时候随意的样子,不过就是这样还是能给人这些是都和他无关的感觉。倒是闫如译,说起话来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我留你们在燕城,你们就是这样给我办事儿的?”属下们迟迟没有说出得用的措施,这让许琦的心情很是不好。他倒不是反对赈灾,毕竟但凡不损害自己多救几条人命也算是积德了,但是前提是不要损害他的利益,再加上两广的发展得需要不少银子,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那些所谓的钦差可是已经把手伸到他们口袋里了。
整个书房,因为许琦的突然发作,而变得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人再说话。笑话,上级发怒,当然谁都不想往枪口上撞的。
“最近,驿站那边还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许琦再次开口。
“顾家的那个提出了‘签契换粮’,几位钦差都是同意的,昨日已经叫我和闫大人过去商量了,他们把法子怎样实施应该都想好了。”许寅慢悠悠的说道。
许琦皱眉,这事他是第一次听到,看看下面幕僚的表情,好似都不知道似的,“这事儿昨日为什么没有讲?”
“父亲说笑了,昨日忙着聆听您的教诲,实在没有功夫向您禀告这个事情。”明明是大逆的话,但是许寅这样没有语气的说出来,嗯,讽刺的意味更重了些。
但是,许琦却是好似没有听出来,转眼看了看其他人,问道:“这件事情各位是怎样看的?”
“这事儿他们想得倒是美,还‘签契换粮’,现在水灾还在持续发生,到处都可能有祸患,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好的,两广近十年的收成几乎都投了进去,要是接下来的还要负上一批债务,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有周姓官员义愤填膺,说的那是一个流利,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口头支持。
“是啊,这不是要致我们于不顾吗?”
“属下也同意周大人的说法,我们费了这些劲儿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一句话就剥夺我们今后几年的利益,也欺人太甚。”
……
众人各说各话,但是宗旨是只有一个的,那就是全部都是按照许琦的态度来的。坐在其中的许寅和闫如译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讲话。
“你是怎么想的?”许琦看着许寅,严厉的问道。
“钦差做什么,咱们都是反对,这事儿咱们知道,人家也不是傻瓜。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反对,也得看对方肯轻易放弃吗,现在看来,他们想出的这个方法可是很有道理的,就是不同意也得给个合理的理由。”许寅慢慢说道,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再说了,他们现在上面有人撑腰,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商讨此事了,恐怕密信恐怕都已经寄出了,上面支持的恐怕不是我们。”
下面的人都没有出声,主要是他们现在也是弄不清楚了,今日他们是明显的感受到了都督和少都督的之间的不和气,现在两位上级的意见明显的不统一,作为他们不知道要怎样表现才算是好。毕竟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督很少管琐事儿,少都督掌权,他们已经习惯了许寅的手段,现在都督出来,实在是让他们很不适应。
“你是这样想的?”许琦看着许寅,眼神狠厉,显然很不同意许寅的说法。
许琦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要是寻常人家的后嗣,此时肯定是十分有压力的,但是许寅反而是笑了起来,“都督说的是,这是我的想法,不过在最终要怎样办,还请大人指使。”
“他们既然想‘签契换粮’首先去说服谁,用得着我教你?”许琦反问。
“是,属下明白了。”许寅答道。
罕见的被通知能参加这种议事会的许林现在还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父亲和兄长是亲近的,最最起码也不该是这样的。父亲和兄长两人剑拔弩张,看起来与其说这是父子两人,倒不如说是陌生的上下级关系来的正确些。
不过,这样看起来他明白了自己和许寅的差距不只是年龄,还有胆量的问题,起码自己是不敢和父亲这样的,说起话来明明语气很是平常,就是给人阴阳怪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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