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四小姐下不了山，便只能帮一把了。”
陌念初笑的不怀好意，刚一伸手去拉她，后者强撑着身子避开了。
手一偏便将张思瑶的发带扯了下来，这长发及腰铺下，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的小巧可人。
“你！”
张思瑶扬手就打出来一掌，屋门很快被人推开，那位小山主和几个年纪稍轻些的男子都有些傻眼。
只要不瞎，都瞧得出这就是个女子。
陌念初轻飘飘的把人往前一推，大家连忙伸手接住了，还有不知所措道：“这、这怎么是个女子？”
“还晕了？”
汤里原本是没有迷药的，她喝了之后觉得少了点什么就顺便加了点料。
话说这山匪做的实在是不怎么敬业，怎么能把人当成客人一样供着呢？
那小山主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转头将一个青年男子拎了出来训道：“这八成就是那什么张四！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后者接着众人抛下的张思瑶，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个女的啊！”
看起来，原本山上的人是十分确定没有将那么小姐掳上山来的，就算是被围山了，也自有底气在。
可这人还他妈的在这了！
这会儿真的是跳进黄河的也洗不清。
“要不我们连夜把她送下山？”
“不行，就这么送下去不就是承认我们怕了那些人？这人是我们救上来的，又不是抢的，咱们不背这黑锅！”
小山主已经掐着手指，开算这段时间因为这个女子损失了多少，越算越想一巴掌拍死那丫的。
陌念初道：“现在送下去也来不及了。”
这些人心思是难得的纯良。
却不知道那繁华都城里的人，惯来都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人心。
小山主眼珠一转，开口便问道：“那你说什么怎么办？”
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麻烦人找出来了，他一点也不介意让这个借宿的再发挥一下作用。
陌念初打量这一群人一眼，淡淡道：“简单啊，找个人把她娶了，睡服她。”
大家面面相觑，简直都对她的建议吃不太消。
小山主愣了愣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山九，你救回来的人这个救交给你了。”然后自言自语道：“少一个兄弟娶媳妇的聘礼，好像也不算太亏。”
那个叫山九哪里敢碰，整个人都吓僵了。
说什么当初是大家一起把人救上来的，怎么也不肯做这样的事。
反倒是张思瑶挣扎着隐约有醒转的迹象，陌念初又给补了一个手刀，提醒道：“时间不多，等这大雨过后就来不及了。”
她虽不知道云靖宇那句暂时保住张思瑶的命是什么意思，就这人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这位吴王殿下的手段，从来都不比那些人干净多少。
几人看着她的动作惊了惊，然后商量着先把人弄走再做打算，大家都退了出去。
她缓缓站起身，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布衣中年一眼，笑着喊了声“六叔”。
众人惊诧的回头来看了一眼，很快就被小山主催促着下楼去了。
张启航从门被推开的那刻就一直错愕着，“一一？”
他大步越过几人，一把将她拉出了门外。
檐下飘摇的灯火将两人的面容笼罩的有些飘忽，张启航触到她发间的手忍不住轻颤着，“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你怎么能死？”
他只在陈云诺极小的时候同她呆过一处，除了那双凤眸清亮的叫人过眼难忘，其他的都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不过二十出头，如今也已经年近四十，眼前之人却依旧是少年模样。
陌念初的眼眸有些湿润却还是笑道：“多年不见，六叔一如从前。”
虽然来之前，她便想过张启航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被困住的，但是眼前的情形还是超乎了想象。
张启航顿了顿，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因为她极其自然的一句，觉得那些事都无从说起。
只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同从前不大像了。”
圣医的弟子便是有什么起身回生、永驻容颜的本事好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若不是陈云诺，这世上哪里有第二个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
陌念初应了一声“是不像了”，语气有种难言的苦涩，更多的却是恨意缠绕。
大雨潇潇，小楼窗在狂风中晃动着，满山被雨帘围绕，好似困在局中躲不开也绕不掉。
她手持墨色的千金令，折腰行了一个大礼，“这些年苦了六叔，日后许是更不好过。”
要重掌陈家暗处的基业，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祸事。
若没有她，张启航和那些人大约便能做个隐姓埋名的富贵闲人。
如今她的出现，注定会改变许多人的人生。
张启航将将她扶了起来，把那枚千金令紧紧的握在手中，一字一句都如如盟誓般，“陈家不会亡！他们也休想高枕无忧！”
只怕云靖宇做梦也想不到，当年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陌念初抬眸望天，风声将衣衫吹得翩翩欲飞，眉眼却沉静如斯。
“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动千行山，一一可知是为什么？一个张四小姐真的能让朝廷这般大动干戈？”
千行山一带，几乎已经是当地官员心照不宣的特殊对待。
他们只打劫富商、权贵，而且十分有原则的不伤人命，更有些常走这道的，索性备了米粮等物直接买路过，倒也相安无事。
陌念初从袖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玉瓶子，凤眸寡淡，“听说这张思瑶身上带了长还丹。”
她打开放至鼻尖轻嗅，轻笑道：“倒是真的。”
上次在幽林之中遇到顾诀，他便是去替老皇帝取无色花的，今日这左相家的四小姐又带着长还丹往都城去，这事看起来还真有些前后呼应的意思。
张启航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当年都城大乱了一场，皇上昏迷了七日竟又醒了，只是病体一直拖着，如今要用这长还丹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长还丹听着极妙，其实是极其诡妙的毒物，刚服下的时候会让久病之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但其实是上百种毒物炼成，简直是在用命换短时间的恢复。
且这东西，当今世上能炼出来的不超过两人。
张启航见她不语，便继续道：“那张四到千行山脚下的时候，的确是被人追杀的，听带她回来的人说起码干掉了两批人。”
陌念初又将目前得知的同六叔分析了一番：
在千行山这事闹大之前，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知道张思瑶拿到的长还丹其实是损体之物。
可见能早早得知这消息，而且不想让老皇帝恢复的那人必然就在永宁城中。
只是阴差阳错，让救人的变成了劫人的。
两人看那张思瑶的模样，都觉得这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陌念初道：“这千行山不日将倾，六叔可先下山一避。”
“你所说不错。”张启航颇为认同，可也免不得担忧道：“可是这些都是无辜之人，妇孺孩童无端要受这灭顶之灾……”
看样子他在这千行山呆的不错的。
现如今的情况，不管将张思瑶送下山和留着都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可这千行山上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就算意识到了也不可能真的同那些官兵明刀明枪的杠上。
陌念初想了想，同他道：“我看那小山主对你颇为敬畏，不妨先让他先通知众人收拾细软沿着这连绵山道往云安去，我记得那有一处三百里的田庄是家中产业。”
等此间事了，谁还有心思管这些人去了哪里。
张启航点了点头，连夜去了山主那处。
……
大雨过后，便是连着三四日艳阳高照。
这样好的天气，整个山寨里却没有什么喜气，大家都对要离开这边土生土长的地方十分的伤感。
张启航写了一份手书，将那些妇孺都安排去了云安那边的田庄，都是些靠劳作生活的人，离了这贫瘠之地大约会过的更好。
大半的青壮年都不肯离去，坚持要守着这一方水土。
千行山下近来几乎已经没有人走动，陷入了无尽的静谧之中。
大家都还在将要离别的依依不舍之中，山下各处声浪如潮涌起，“下山受降者不杀！”
不管这山上的人站在那一处，都无可避免的都被这一句“下山受降者不杀！”充斥了耳膜。
几人站在山峰上往下一眼，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兵甲围住了各处山脉，分成各队从各处小道上蜂拥而上。
小山主跳脚骂道：“这次他娘的真是下了血本了！”
面上是压不住的心急如焚，即便他们早有打算，可那些妇孺都还刚启程。
没曾想这些官兵这次行事如此有效率，且来了起码有数千人，山下的那些都还不在计算之中。
万一那些老小被追上，那定然逃不过一个死字。
阵仗大的骇人，肯定不像从前那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了。
众人慌了神，“小山主，我们把那什么张四押出去逼他们退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