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诀抱着她离开杀伐地带,声音清越的吩咐,“速战速决。”
无往峰这种地方,不知道留下过多少人的性命。
西昌数百人很快就被杀的只剩下十来人,纷纷护着断了一臂的夏侯坤,往后退去。
一个连容貌都保不住的公主,自然没人去管。
夏侯坤踉跄的往西昌方向走去,满是戾气的眼眸深深发红,“顾诀,陈云诺!”
恨不得抽皮扒骨的眼神。
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也已经满是血,撑不住多久。
夏侯坤一只手拎着侍卫挡去刀剑,没多久,无数的马蹄声飞驰而来。
一瞬间,无数山林鸟雀惊飞。
这个原本就是两国交界之处,看这这阵仗,少说有上万人的军队抹黑杀了过来。
“顾诀,你以为只有你会布局吗?”夏侯坤用仅剩的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血,他冷笑着,“今日我不死,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
顾诀仍旧是那副面色淡淡的模样。
只有墨眸里的冰寒之色隐隐有些溢出的迹象,“那你就死在这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临方向有一白衣小将为首的,身后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从山峰下涌了上来。
两边人马如同潮水一般交汇而来。
东方渐白,两军对垒只在顷刻之间。
白锦书骑在马上,侧眸看过来一眼,凤眸不由得红了几分。
身后万人林立,箭在弦上,一片肃杀之气。
“王爷!”
西昌那边来接头的有些紧张的开口,“你这伤耽误不得,还请速速回城……”
他压低了声音,“此时开战,对我西昌十分不利啊!”
这一次对垒是毫无预兆的,即便带了这么多人,还是十分的措手不及。
东临的这个右相大人啊,真是逆天了!
谁敢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开打,可这阵势已经摆上了,退不得也战不得。
眼看这就要天亮了。
陈云诺开不了口,只能看了地上的夏侯笙一眼。
顾诀懂了,“把夏侯笙扔回西昌。”
地上顿住,连打滚都忘记了。
白锦书长枪一挑,连人带火给挑飞到了西昌军中。
一阵的兵荒马乱。
白小将军满身冰霜的立于马上,“东临白锦书,何人来战?”
陈云诺渐渐的站不住了,整个人都往顾诀怀里倒。
四周都是战马嘶鸣,刀枪震天响。
混沌的意识早已撑不住,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做了一场梦。
隐约回到了刚见到那位四国第一美人的那年。
那一年,萧易水战死,华岸失踪。
她心心念念的顾诀,心里装了别人。
平沙城的太阳很大,旁边的人来来去去都是黑的油光发亮的。
陈云诺坐在屋顶上喝酒,伤情之余心口直泛着酸。
从大正午喝到夕阳落下西山,脚下倒了十七八个酒坛子。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瓦片被她一片片掀下来在抛下池子打水漂。
屋子很快透了风,底下的人坐不住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骂骂咧咧的,陈云诺抄起一连片权当暗器一般打出去,头重脚轻的往下栽去。
夜色里掠过一道飘飘然的人影,转眼到了跟前把她扶住。
有幽香在半空中漂浮着,四周好似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陈云诺醉眼朦胧的抬眸看他,凤眸蹭的红了,大声骂着“顾诀你特么个眼瞎!”
还不等来人反应过来,她一掌拍在了来人胸口上,自“老娘长成这样容易吗?你居然看上了别人!”
骂完这句,自个儿继续蹲在屋檐上掀瓦打水漂,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将离身影一晃,往后退了半步,丹凤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眼前人儿面若桃花色,满身的酒气,他跟着坐在屋檐上,难得有了几分耐性温声问她,“看上了谁?”
“你还问我是谁?”
陈云诺怒气冲冲的转头拿瓦片砸他,凤眸都红了,“那个什么落雁郡主生的有我好看吗?啊!你他妈白长了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将离第一次看她发酒疯,觉得挺有意思,知道这不是冲他,索性不发一声在旁边看着。
侍女悄无声息的递上就来,陈云诺一把就把酒坛子夺过去抱在怀里不撒手,便喝边骂:“我都守了你这么久了,才七天!你就被人勾走了,太不是人!”
西昌来犯时日已经不短,只有宁王尚有谈和之心,也被西昌帝掠城连两个儿子都抓了,听说这一位还看上了宁王的小郡主,这才彻底把人逼反了。
她潜入长乐城杀西昌帝,以解平沙城之危。
不曾想顾诀遇上了小郡主夏侯笙不过七日,竟在人家老爹面前答应了婚娶。
陈云诺气炸了,一个人在这喝了一整天的闷酒。
“你总不同我说话,萧师兄他们都说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信了。反正我话多,你听着也挺好……”陈云诺灌了一口酒,忽然有些难过起来,“可我今日才知道你原不是这样的,你也会同别人说很长的话,遇上喜欢的人也会主动抱着她,说用性命护着她!去你妈的!才几天就用命护了?”
“顾诀。”陈云诺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凤眸看着他“是不是我太喜欢你,让你讨厌了呢?”
从观潮庄到平沙城,别的不说,她以为顾诀即便没有说出口,心里多少是有些喜欢她的。
直到了今日,陈云诺才发现她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将离怔了怔,没出声。
“你看你,又不说话。”
她笑啊笑,眼泪落进酒坛子里,连带着酒味也变得苦涩。
“我以为生生死死都在一处,以后万水千山便都能一起走,你抱着剑,我抱着你,纵是狂风暴雨,也是满心欢喜。”
“我是不够温柔不够贤淑,你看看那些小鸟依人的,能和你刀锋剑雨一起闯吗?”
“可是我再喜欢你,也不可能容忍别的女子同你在一起……”
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坛,陈云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连说话都有些咬字不清,“顾诀,不喜欢你太难了,我还是……杀了你好了。”
将离猛地站起来,扣住她的手腕,“我有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那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陈云诺喜欢顾诀喜欢的天下皆知,那些个人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谁也没办法掺一脚。
一眼相思蛊掺进酒里,她喝的毫不犹豫。
酒坛落下去摔得粉碎,人儿倒进将离怀里,温软而滚烫的。
“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将离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她,声音淡的飘进风里“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忘了。”
那夜风声疏狂,飘扬的青丝发,不知是谁的三千烦恼丝。
陈云诺一醉三日不醒。
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有个白衣少年轻声唤着她。
她一股脑的坐起来,凤眸有些茫然。
“你是?”
“你喝了这么多酒,头一定很疼吧。”云靖宇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榻边,翩翩公子优雅“喝了这碗醒酒汤,起来吃些东西吧,有你喜欢的红豆酥。”
“你大抵不记得了,我是云靖宇。”
东临最不受宠的六皇子。
西昌战乱刚定,这个倒霉皇子被打发到这来收拾烂摊子,遇上了醉酒如死猫的她,带着温和笑意喊“诺儿。”
那双明亮的眼眸啊,像极了她喜欢的少年。
她喜欢的……
陈云诺脑袋很沉,是谁呢?
那一年,陈家大小姐移情六皇子,宜王府二公子顾诀名震天下之余,亦是街头巷尾的笑柄。
西昌的落雁郡主辗转找到她,哭的梨花带雨,“我喜欢他,为他死也是甘愿的,即便日后做个婢女守在公子和姐姐身边也绝无怨言。”
陈云诺轻笑,“你是在求我吗?顾公子同我是什么关系?你一个西昌郡主用的着求到我这里?”
夏侯笙二话不说就跪在了陈家门前,“是,我在求姐姐成全,顾诀是宜王府的二公子,也是姐姐自小定下的未婚夫婿,所以我才……难道姐姐不知么?”
“宜王府的二公子……呵。”
认识了那么久,陈云诺何曾知道顾诀出身如此显赫,所谓的情谊唯可笑而已,“那你且好好跪着,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做样子。”
那时陈府门前车水马龙,烈日当空。
西昌的小郡主硬生生跪晕了过去,那位美名传天下的美人为了顾诀,连命都不要了。
陈云诺心里瞧不上这样的人。
却忽略了心中有气。
练剑削了十几棵大树,满院子落叶飘零,却到底做不了那棒打鸳鸯的人。
“父亲,去宜王府走一趟吧。”
阿娘心疼又无奈的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
“嗯,没什么可想的。”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倾盆大雨落下,满满长街连成一片雨帘。
宜王府里静谧无声,小厮侍女林立。
陈云诺站在顾诀跟前,说的风轻云淡,“顾诀,我喜欢你着实喜欢的浅薄了些,不像别人能为你生为你死,为你长跪门前不要尊严。还有……”
她心口忽然痛的厉害,面上仍旧保持着淡然之色“我也喜欢上别人了,你我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