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娄阁不同,苏砚的身份有些敏感。
身为一个曾经被流放的罪臣之后,虽说她是因为陛下大赦天下才离开岭南的,但若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被抓住,很有可能会被解读成为父报仇刺杀太子,到时候,恐怕就连尔鹤也救不了她。
所以,娄阁的确算是救了她一命。
可她从来不是“点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替他捡回那些银针已经很冒险了,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还了他一命了,至于其他的事,对她而言就是麻烦。
俗话说的好: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这是苏砚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人生准则,能感觉到娄阁对她的这种准则很失望,光是“我送你”这三个字他就已经说得很不情不愿,但她还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拒绝?从青叶池到她家,用轻功得耗费不少内力,用走的天亮都到不了,用马车得花不少银子!
一路上,娄阁始终都没有说话,靠在租来的马车上闭目养神,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气息,简直把勉强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如此,到了之后他还算是有点儿风度,率先下了车,转身朝着她伸出了手。
反倒是苏砚有些意外,看着面前那只手愣了很久,她反应了过来,“不用,我自己能下来……”
“你穿成这样恐怕不太方便。”说着,娄阁不由分说地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落地后,苏砚紧张地扯了扯衣裳,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连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那…那我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嗯……”怕是不可能再会了吧?即便有一天江湖再见,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
这样也挺好的,她本来也没想过要跟这些个江湖人士牵绊太深。
按师兄的话说:重要的东西越多,活得就越累。
想到这,她心一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才刚推门进去,她就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在门边定了片刻后,她撇了撇唇,意兴阑珊地道:“别躲了,出来吧。”
闻言,余尔鹤不情不愿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苏砚借着月光走到桌边,摸索着点亮了灯,“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玩捉迷藏?你还真是有童趣啊。”
“谁跟你玩捉迷藏了。”尔鹤没好气地白了她眼,“我是看有男人送你回来,不好意思打扰。”
苏砚微微一怔,轻声嘟哝,“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尔鹤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追问道:“那个人是娄阁吧?”
“是啊,怎么了?”想瞒尔鹤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她选择坦白。
尔鹤端着暧昧笑意,抬起手肘拱了拱她,“怎么萍水相逢的?”
“今天又被人约架了,那个男人太有心机了,我差点就栽了,还好娄阁救了我一命。”
“是故意栽的吧?”苏砚的实力尔鹤还是清楚的,那些喜欢下战帖的江湖混混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栽。
“啊?”苏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常说嘛,报恩也得看人,若是对方长得太丑,那就大恩不言谢;若是对方长得好看,那就以身相许。娄阁还不够好看?江湖第一美男呢……”说到这,尔鹤顿了顿,突然回想起了苏砚向来惊人的行动力,“你该不会是已经许了吧?”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白痴,出来混江湖怎么能不带脑子,“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看就是想利用我。”
“利用你什么?”尔鹤蹙了蹙眉,显然不太相信苏砚的说法,兴许是跟这些年的境遇有关,总觉得现在的苏砚总爱把人往坏的方面想。
“说来话长……”她不太想说,索性扯开了话题,“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跑来找我?”
“我今晚陪太子殿下去香盈院……”
正常人在听说太子跑去青楼后都会觉得惊愕,所以,苏砚给出了最寻常的反应,一惊一乍地嚷嚷着打断了尔鹤,“香盈院?!”
当然,她也并不全是在伪装,确实有些惊讶。
看来她误会李无恙了,尔鹤并不是他给叫去?也就是说,那家伙是认真地想跟“情敌”一起逛花街?!
“不是你想的那样……”尔鹤赶紧替太子解释了起来,“殿下是去那儿议事的。”
“去青楼议事?!”这种说辞苏砚显然是不相信的。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尔鹤有些急了,“香盈院的花魁是殿下安插在空万里身边的眼线,空万里很喜欢她,每回来临阳都会找她去侍宴,殿下真的是去那儿议事的!”
“……”空万里这个名字让苏砚心头一惊,脸色微微泛白,那是一种明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却还是无法抑制的失态。
尔鹤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定睛看了她会,试探性地问:“你怎么了?”
“实不相瞒……”她回过神,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尔鹤,神情凝重,“谁是空万里?”
“……”
“你会不会讲故事?突然就冒出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我很难接话啊。”
“是赤原和梁西的节度使。”
苏砚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帘,“很厉害吗?为什么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嗯,是个突厥人,陛下很重用他,但太子殿下觉得此人居心不良,一直在暗中调查他,据太子的一个门客汇报,空万里确有谋反之心,甚至还派人去前朝皇陵寻找传国玉玺。事关重大,陛下也不想草率定了空大人的罪,便让太子殿下去先去查清楚再说,所以殿下才会去香盈院的。”
“这么说来,刺杀太子殿下的是空万里的人?他做贼心虚了?”
这的确是最合情合理的逻辑,尔鹤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任何可能性她都不敢放过,所以她才会立刻赶来苏砚这儿,她想确定这事跟苏砚无关。
现在看来,苏砚的怀疑基本是可以排除了,她并不像是在撒谎。
想到这,尔鹤暗暗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跟苏砚为敌,“应该是的。”
“应该?”苏砚微微蹙了下眉,“没抓到那个刺客吗?”
尔鹤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让他给逃了。”
“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吗?”
“本来是有的,从他使用的暗器中应该不难查到他的身份,但是东宫护卫大意了,没想到他还有个同伙,我赶过去的时候,那些暗器已经不见了。”
“没看清他使用的是什么暗器吗?说不定我能去江湖上打听看看。”
“据东宫护卫说,速度太快了,看不清。”
“那岂不是很难查?”眼见尔鹤点头,苏砚不耐地咂了咂嘴,“真麻烦,这种事也得你来管吗?”
“嗯,陛下让我保护好太子殿下的。何况,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是否跟空大人有关……”
“打住,快打住……”苏砚打断了她的话音,“你怎么什么事都跟我说,这是陛下暗中派给你的任务吧?”
“我相信你。”
“……”苏砚在她眼中看到了坚定,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坚定的话,应该忙着抓刺客的人又怎么会跑来这儿呢?
“再说了,你迟早都会是景秀门的人,告诉你又何妨。”
“欸欸欸……话不能乱说的……”苏砚赶紧纠正她,“我可从来没有打算要成为你们那个什么景秀门的人!”
余家的地位有些特殊,余大人表面看来不过是个谏官,没什么实权,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实际上余家世代效力于景秀门,也包括尔鹤。据说景秀门是太宗皇帝创立的,由历代大渝皇帝直接统领,大多数时候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些都是苏砚最近才听尔鹤提起的,之所以会跟她说这些本该打死都不能泄露半个字的事,也是因为尔鹤一心也想把她拉进景秀门。
确实,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加入景秀门,发誓效忠大渝王室,这无疑是既能留她一命又能让陛下放心的最好方法。
只是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放下爹娘的仇,苏砚做不到,也不想骗尔鹤。
在又一次被她果断拒绝后,尔鹤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走了,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居然打感情牌,太阴险了!
苏砚咬了咬牙,道:“那也不代表我也得跟你一起嫁给朝廷呀,我还打算找个男人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呢,生儿育女的计划也已经筹备了好多年了!”
“这我倒是不拦你,只是……”若是苏砚愿意找个好人家从此相夫教子,尔鹤自然是为她高兴的,也一定会全力支持,可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么打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跟娄阁发展下呢?”
“谁说我不打算试了。”
“你刚才还说只是萍水相逢来着。”
“欲擒故纵懂不懂,我已经计划好了,让他想我几天,等他快要想疯掉的时候我就去找他。”
“真的?”尔鹤半信半疑地问。
她信誓旦旦地点头,“当然!江湖第一美男啊,我怎么可能放过!”
尔鹤瞥了她眼,取笑道:“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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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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