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硝烟弥漫、又格外让人阴冷的地方,我坐在车上脑袋趴在方向盘上心底很难过。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有一点善意,但这般的是非不分却让我心寒。
哦,应该说很久之前就心寒了。
我捂住泛红的眼睛忍了许久,待心中的酸楚一点一点渐退的时候才开车回段北庭的公寓。
那边小区的名字叫岸渡。
回到岸渡的时候时间还很早,我坐在车里有些彷徨、无助的看着这个高档小区。
如今和吴旭离了婚,明天最要紧的事就是去公司递交辞呈,换一个新的工作环境。
但我能找到什么样的新工作?
我想回警局,但警局的工资却没有我在公司里来的挣钱,而且当初离开的时候刘队一直留我,倘若现在回去还能回的去吗?
之前提过,我大学时学的专业是刑法以及心理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市中心的警察局实习。
接着转正,也有了编制。
但和吴旭交往以后,婆婆嫌弃我薪水低不说,而吴旭也费劲口舌的劝我找个新工作。
同一方面还有我妈也帮着他们说服我。
一来二去我抵不住他们的压力,所以辞职在大公司里找了工作,凭借着出色的观察力在部门混的如鱼得水,薪水也高的离谱。
所以几年下来我挣得钱一点都不比吴旭少,但因为他是一个妈宝男再加上婆婆又是一个守财奴,所以最后买房的钱大半都是我给的,是我几年来所有的心血,说到底一切都是我自己可笑!
是我心甘情愿的替吴旭分担;是我不忍心让吴旭夹在我和婆婆之间为难,所以才落的如今这个下场,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自重!
“唉。”
我重重的叹息一声,偏头望向车窗外一愣,段北庭长身而立的站在不远处,天空下的雪花在他身上落了一层,他这是等了多久了?
我望着窗外感到惊艳,段北庭兜了一身白色的大衣目光炯远的望着我,他双手随意的揣在大衣兜里,像一副静态的风景画。
我打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揣在衣兜里,抬头笑着问:“段先生在等我回家?”
“我在想,你会多久下车。”
段北庭眼眸一转低头看向我,伸出衣兜里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弹我的额头,语气略为讽刺道:“也想,你在难过什么,是在为离婚的事后悔,还是在感怀自己不如意的人生?或者回去的时候受了什么欺负?”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被打的那半边脸上。
段北庭用的劲不大,但我还是退后一步离他远一点,忽略他口中的嘲讽无所谓道:“我的确感怀自己不如意的人生,但又能怎么样?”
段北庭眸子闪了闪,将手重新揣回衣兜里,他乌黑浓密的发丝上落了雪花,我不知自己受了什么魅惑,竟伸手替他理了理。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慌乱的收回手,特别在对上他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时――
我心底难堪至极!
所有的自尊在此刻被击溃的支离破碎,其实他应该知道的,我对他心生好感。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看透许多事!
他的一双眼睛经历过世事!
将所有的浮躁与诱惑都通通的收在眼底,只剩下时光沉淀、打磨下来的沉稳。
我张了张口,故作无所谓的语气转移话题问:“我们现在要上去吗?外面很冷。”
他吩咐:“嗯,去将车停在车库。”
我哦了一声转身去停车,刚扭动钥匙发动车的时候看见段北庭率先转身回公寓。
压根就没想过等我。
我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车开进车库停放好,拖着行李箱打算进电梯的时候,发现电梯正在维修暂时停用。
只好改走楼梯。
段北庭的家在20层,附带小花园,想要用两条腿拖着行李箱走上去恐怕不容易。
我拖着行李箱到七层的时候已经累的踹不过来气,到十层的时候就坐在楼梯上休息。
休息了几分钟后我认命的继续往上爬,在抵达20层的时候已经要了我大半条人命。
我靠在走廊上喘气,望着走廊尽头的男人,抱怨问:“你知道电梯是坏的,为什么先离开?”
段北庭故意的!他分明知道电梯是坏的,也分明知道我会拖着行李箱,却自己先行离开!
“为什么要等你?”段北庭觉得奇怪,他偏头看了眼我扔在走廊上的行李箱,勾唇问:“你觉得我没有替你搬行李是错了?所以质问我?”
对于他的反问我感到错愕,他没有替我搬行李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刚刚为什么质问?
难不成对他有一丝期待?!
不知不觉中,我将他当成了我真正的男友,就像许多年前我对待吴旭一般。
有了依赖的情绪。
在得知这个想法之后,我猛的打住心中的浮躁,重新拖起行李箱进门回房间。
我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一一的叠起,打开衣柜的时候感到震惊,段北庭居然替我准备了很多衣服,而且上面的标签都是新的。
我看了眼价格,要么四位数要么五位数。
我可能比较没见过世面,所以将这些衣服的价钱加了起来,得出总价――十七万。
段北庭竟然替我砸了十七万。
我利索的打开门,站在门口看了眼客厅,客厅里没人最后去他的卧室门前敲门。
没人应,我又继续敲。
“做什么?”
漠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呀。”我吓了一跳慌忙的转身。
段北庭微微垂着脑袋,离我的脸庞非常的近,近到能看见他清隽的眉目,硬朗如初。
俊美如厮。
我呼了一口气,真诚感谢道:“我刚刚看见衣柜里的衣服了,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但……”
“但什么?”
段北庭紧皱着眉头接过我的话,嗓音淡然的问道:“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你这么珍贵的礼物,时运你是想说这些对吗?”
他聪明的令人可怕。
眼神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却令人察觉的厌恶,我想,或许他讨厌我的这点故作矜持吧。
毕竟是他专程买给我的,要是我说无功不受禄那他的这些衣服都只能扔了。
说到底只是我一个人在作。
我笑了笑换句话,尴尬说:“但我没有穿过那么漂亮的衣服,可能会不习惯。”
“我倒第一次听说,漂亮还会不习惯的话。”
段北庭转身去吧台煮着咖啡,语气不争气的说:“时运你缺的不是漂亮,而是气质,你从不相信自己比他人优秀,这就导致了你内心的自卑。”
我心下一紧,其实段北庭也是字字珠玑的。
我反驳道:“我没有自卑。无论从我的工作还是生活能力我都不会感到自卑。”
我的工作能力比李小萌强,我的生活能力也比李小萌强,我从不依靠别人养活自己。
.
段北庭背对着我,背脊异常的宽阔,他笑道:“呵,时运其实你就只剩下嘴硬。”
他顿了顿,偏头目光清明的望着我,笑着说:“你自认为自己的优点其实在别人来看是微不足道的,你心里感觉到苦恼,烦躁,甚至处处和那个小三儿比,经过比较之后你会得到异常的满足,毕竟那个小三儿勾.引别人的老公,缺乏道德底线,在这一点上你觉得自己远胜于她。”
我脸色一白,他竟然将我剖析了个干净!
但他说的分毫不差!
我后退一步将身子贴住墙力求能够支撑自己,忐忑的问眼前的男人,“我还剩下什么?”
没了所谓的尊严,没了所谓的优势,除了嘴硬,我究竟还剩下什么?
他薄唇轻起:“我。”
段北庭似满意我的变化,他勾了勾唇笑的明朗道:“时运,你还剩下我,你也只有我。”
他总是强调我的一无所有,又总是强调他自己的重要性,想让我离不开他吗?
是,待他离去,我就真的一无所有。
我颓废的低下头,段北庭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他将我拥进自己的怀里,气息浓烈。
我说:“段北庭,你击垮了我所有的自尊。”
“是你的前夫,不是我。”
段北庭的下巴顶在我脑袋上,手掌抚.摸我被打的那半边脸颊,漠然的说道:“以后要学会打扮自己,要为活的漂亮在先,女人最大的武器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
段北庭貌似一直都在教我,他曾经还教我人要顺势而为,简单点就是狗仗人势,有能力的时候就欺负别人,没能力的时候就吃点闷亏。
宁愿让别人嘴上占点便宜,也不要被打!
我恩了一声,段北庭却忽而说道:“我记得你问我,为什么要对你屏蔽朋友圈。”
对对对!我记起这事!
我问:“为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托朋友利用了黑客技术。”段北庭捏了捏我发疼的脸,顿了顿说:“不仅仅是你。”
所以,不仅仅是我被屏蔽的,所有人都是被屏蔽的?段北庭究竟藏着什么?!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段北庭所隐藏的,是他这辈子最深的隐忍。
也是我最难以抵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