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六道,“有两个远路赶来的客人,见到掌柜的喊了少爷,掌柜的怕夫人惦记,要我来传话,说是自己人。”
少爷?自己人?这是说,是那个赵家来人了!
瑞雪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嘴角也泛起了苦笑,这个月真是过得精彩,她刚刚爆出个候府小姐的身份,平息没几日,赵家老宅又来人了,若是那边知道赵丰年也没死,那后果…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实在觉得头疼,扬声告诉外面,“知道了,回去忙吧。”
“是,夫人。”小六应着就又跑走了。
老嬷嬷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瞧着瑞雪好似有些不舒坦,就道,“小姐,再睡一会儿吧,赵先生不是说了,不必你惦记。”
瑞雪摇头,“醒都醒了,再睡头就更疼。”她卷了被子靠在身后,心思百转千回,思虑了好半晌,终是打叠起精神,安排事情,毕竟赵家来人,对赵丰年的触动更大,她这时候就是再担心,都要装作小事一件的样子,努力成为他的依靠才行。
“彩云彩月,去灶间做两个简单的菜色,多烙几张蛋饼,送去账房,那两个客人远途而来,必定没有吃过午饭,若是先生有何吩咐,及时回来禀报。”
“是,夫人。”彩云彩月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开门去灶间准备,昨晚做下的红烧肉,因为吴煜酒醉,未曾动过几口,正好加块豆腐,炖一炖,就是一个好荤菜,东园里幸免于难的那些青辣椒,摘两个回来,用五花肉炸锅,炒个干豆腐,两个菜就做好了。
鸡蛋和面粉搅拌成糊糊,加上一小把翠绿的葱花、一点儿盐、一些胡椒面儿,摊在油锅里,很快,饭菜就都好了,姐妹俩拾掇了碗筷,一起端去前院。账房里,断断续续有男子哽咽的低语声,显见里面之人还没有谈完。
彩云瞧了瞧,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就带着妹妹走远了一些,等了足有一刻钟,听得里面好似安静许多,这才上前,高声禀报道,“先生,夫人要我们送些饭菜款待客人。”
“进来吧。”赵丰年应了一声,姐妹俩开门进去,两个男子眼睛微微红肿,有些狼狈,见得两个小丫头,羞赧一笑,急忙扭了头,赵丰年心里有事,没有注意这些,又唤了彩云下去端了盆清水来,然后说道,“你们这一路辛苦,先洗洗,吃顿饭垫垫肚子。”
风调雨顺起身,恭敬应了,然后才走到水盆边,向一旁的彩云低声道了谢,这才痛快的洗了手脸,他们一路日夜兼程,肚子饿得狠了,都是在马背上吃了几口饼子顶着,更别说洗脸了。
所以,等他们洗完,那盆清水已经成了黑色,彩云忍着笑,传话道,“先生,夫人说因为准备匆忙,饭菜有些简单,待得晚上再为两位客人置办接风宴。”
兆丰年点头,开口要说什么,却不知想打了何事,转而吩咐道,“同夫人说,一会儿我就回后院。”
彩云彩月应了,端了水盆往外走,彩云悄悄回身看了一眼那两人,正好瘦高个子的风调也正抬眼,两人视线撞在一处,都是猛然红了脸。雨顺心粗,脾气又急,从小跟在自家少爷身边,说话也不像风调那么一板一眼,伸手拿了蛋饼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道,“少爷,你何时娶的少夫人?吴家小姐…”
风调听得他要说那犯忌讳的女子,立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叱道,“赶紧吃吧,别多话。”
雨顺本来吃的就急,被他一拍,就噎到了,连灌了两杯茶水,才总算好过些,刚要反驳,就见风调微恼示意他去看自家少爷眉头紧皱,脸色不好,他立时就乖乖闭了嘴。
赵丰年同他们相处的时日,比之亲弟弟赵德都要久,自然熟知他们的秉性,就道,“吴小姐已是改定给赵德,以后不要多提了,特别是在少夫人面前。”
“是,少爷。”风调雨顺起身应下,赵丰年示意他们继续吃,然后开门走了出去,雨顺抻长脖子瞧着少爷好像去了后院,就悄悄道,“风哥,你说少爷娶的少夫人是什么样子?若是农家女子那般粗鄙的,可就糟蹋咱们少爷了…”
风调瞪了眼睛,恼怒的低声道,“你这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凡事动脑子,少夫人只传了句话,少爷就急着赶回去,恐怕就是担心少夫人惦记,你说,让少爷如此着紧的,能是粗鄙的女子吗?”
雨顺大口吞了一块红烧肉,边嚼边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
风调不放心他的直脾气,又嘱咐道,“咱们找到了少爷,以后少爷去哪里,咱们就跟到哪里,这少夫人既然如此得少爷喜爱,咱们就要敬着,千万不能让少爷作难,懂吗?”
“懂,我记得了。”兄弟两人商量好了,就闷头大吃,直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来的路上还在担心,自家少爷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知能不能吃饱穿暖,不过,眼见这院子虽没有老宅奢华气派,但也宽敞干净,临时端上的饭菜,也是美味可口,显见,少爷的日子过得真是不错,他们心里突然就踏实许多。
赵丰年进了后院,远远听得屋子里有笑声,就疑惑的停了脚,正好彩云端着茶壶出来,低声问道,“谁在屋里?”
彩云也是满脸笑意,连忙应道,“是小舅爷和张家、高家少爷,正拿了粗纱,缠着夫人做渔网。”
“夫人不是在午睡,他们过来闹什么?”
彩云立刻解释,“是奴婢看夫人神色不好,正好小舅爷进来,就说了两句,小舅爷这才缠着夫人做渔网,夫人确实比方才欢喜许多。”
赵丰年眉头立时就松了开来,点头道,“做得好。”
彩云还是第一次听的先生夸赞,兴奋的脸色通红,连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赵丰年点点头,挑了门帘走进去,三个小子正各扯了一块粗纱的边缘,比划着要如何缝制才好,这个说,要做成帽子的形状,那个说要渔网,瑞雪拿着长针粗线,怎么缝他们都不满意,气得瑞雪挨个敲他们的爆栗子,看得他们揉着脑袋,夸张的哇哇叫,她是又好笑又心疼。
见得赵丰年进来,瑞雪惦记问问那两个客人的事情,就撵了三个小子道,“去前院找刘嫂缝吧,折腾得我头疼。”
三个小子瘪瘪嘴,无奈应了,扯了粗纱就往外走,吴煜偏头给赵丰年使了个眼色,一副小爷可是帮了你大忙的神情,赵丰年倒也领情,微微点头。
老嬷嬷虽是不喜赵丰年,但却极有眼色,带着翠儿也下去了。
屋子里一静下来,瑞雪立刻就拉了赵丰年坐在炕上,问道,“可是…嗯,可是那府里来人了?”
赵丰年不想她担心,但是又觉这事有危险,不该瞒她,微微沉吟片刻就道,“你不要太担心,这是我原本在家里的两个随从,八九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能信得过。”
瑞雪见他眉梢微微抖动,就猜得他是隐瞒了什么,于是问道,“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你不会也把什么能证实身份的饰物,落在城里哪个酒楼了吧?”
赵丰年被她噎得一哽,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罢了,告诉你一声,你也有个防备。”
瑞雪心里一紧,握了他的手,郑重点头,“说吧,不管是何事,咱们一起担着。”
赵丰年捏了捏她细长白皙的手掌,叹气道,“赵家此时必是知道我没遭难了,上次在城里遇到那两个管事,口风不严,漏了消息,风调雨顺听得了,连夜逃来寻我,以那妇人的恶毒,怕是…”
“怕是会再使什么阴谋手段!”瑞雪极镇定的接话,语气很是笃定,“所以,咱们从今日起多加防备了。”
“你不怕?”赵丰年有些惊疑和佩服,他原本还以为瑞雪会劝他藏起来,没想到她的手却连抖都没抖一下。
瑞雪伸手替他合上微张的嘴巴,扑哧一笑,笑脸灿烂之极,“难道我承认害怕,她就不派人上门来了?既然挡不住,我不如就死咬着说不怕。左右咱们提前得了这消息,还能做些防备。告诉作坊里众人,一入夜就都回家去,早晨也不必来的太早,再给严先生放几日假,送他进城去小住。你和煜哥儿、安伯都有功夫在身,只我是个弱点,记得去安伯那里搜刮一些迷药之类的给我,关键时刻撒上一把,也放倒一片呢…”
赵丰年听得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居然都很是贴切,没什么把墙上钉上木栅栏的蠢笨想法,心下的佩服就又浓了三分,揽了她到怀里,低声赞道,“你啊,真应该嫁到江湖世家去。一日江湖都没闯过,虑事反倒这般周到。”
瑞雪其实也是有些担心害怕,一张口就把前世在电影电视剧里学到的那点儿经验办法都念叨了出来,居然还得了这样的夸奖,就笑道,“我也觉得我当个作坊老板娘太屈才了,若不然我们分开,我去找个江湖世家的公子嫁了?”
“不准!”赵丰年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开口说这话行,轮到瑞雪,立时就恼了,紧紧抱了她,说道,“你是我赵家的媳妇儿,还要往哪里走?”
瑞雪爱极他这般着紧自己的模样,伸手一边捶他的肩膀,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夫妻俩这一混闹,心里的担忧倒都是去了大半,重新仔细商量起了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