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道:“这个倒没有――不然今儿个姑姑来时,我也不会姑姑透露了口风才会过意来。”
这么回答了一句,也醒悟过来,“太子殿下到底才九岁,今年又赶着先帝驾崩,谁家这会就敢计较起太子殿下的婚事呢?”
毕竟谁都知道端化帝与先帝父子情深,人家亲爹死了才几个月,哀痛之情尚未平息,哪有心情给儿子说媳妇?尤其他儿子根本没到议亲的时候。
攀龙附凤固然是人之常情,做到这地步那就讨人厌了。
“近在咫尺的人都没提,姑姑家却动了这份心思,必有内情。”简虚白道,“下回姑姑过来,你问一问吧,想要咱们帮忙,怎么也得把话说清楚了不是?”
只是等了两日,简离芝尚未过来问结果,简离邈倒是过来了:“闻说大姐前两日来过,同你商议了望竹的事情?”
“正是如此。”宋宜笑吃不准这位叔父的来意,边叫人奉茶,边谨慎的问,“可是叔父有何吩咐?”
“大姐也是糊涂了,望竹年纪还那么小,上头兄姐尚未成家,怎么好先顾她的事情?”简离邈摇头道,“我已经劝说过大姐,以后不要提这事了。”
顿了顿又说,“倒是望兰的婚事,却有劳你们帮忙留意下,毕竟她那一家子才回来,对于时下的少年公子也不是很熟悉。”
宋宜笑自无不应。
这天简虚白回来后,她同他说了叔父前来的经过,道:“这么着咱们倒不好再跟姑姑提这事了,不然姑姑还以为咱们不赞成叔父之意,也想撮合表妹同太子殿下呢?”
简虚白正要说话,底下人忽然匆匆来报:“清江郡主受伤了!”
夫妇两个都吃了一惊,忙问缘故及伤情。
下人道:“据说是安抚卓公子时被误伤,太医已经在诊治,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郡主府那边如今没人做主,管家只得先给各府送信。”
这时候虽然天色已晚,离宵禁没多少时间了,但事关重大,夫妇两个仍旧命人套了马车出门,赶去探望。
他们到的时候,清江郡主尚未脱离危险,几个太医在病榻前乱作一团,郡主的额上、手臂、腰腹这几处,密密麻麻插了银针,前后脚赶到的晋国大长公主等人见之色变,却被立刻请出卧房,以免打扰到太医们施针。
众人聚在花厅里等待结果,个个面沉似水,神情凝重。
这中间卓平安又闹了一场――由于清江郡主生死未卜,下人哄不住又怕伤了他,阻拦时存了顾忌,竟叫他一路闹到花厅附近,才被大长公主的侍卫拿住,兀自嘶吼不歇!
“吵什么吵?!”这种情况,大长公主不发话,其他人不管怎么想的,也都不作声,但诡异的沉默里,寿春伯窦柔驰蓦然拍案而起,怒道,“不孝的东西!把亲娘害到如今的地步还不够吗?如今还要来闹,万一惊着了太医下手失误,我倒要看看这孽障往后怎么过!”
就吩咐侍卫拿枷锁来把卓平安锁上押下去。
晋国大长公主闻言脸色微变:“柔驰,那是你嫡亲外甥!”
严格说来窦柔驰跟卓平安的血缘比简夷犹、简虚白还亲近,毕竟他同清江郡主乃是同父同母。
但窦柔驰对卓平安实在怜爱不起来:“就是这么个外甥拖累了大姐大半辈子!”“他是自己愿意的吗?!”晋国长公主也很心疼长女,可若要追究外孙的责任――卓平安那样的情况,却又怎么个怪法?
他不是存心不孝,他是根本不懂!
大长公主一句话说得众人脸上都浮现起悲戚之色来。
窦柔驰默了默,到底叹道:“孩儿知错!”
“将平安儿带回他屋子里去吧,免得在这里吵着太医们。”大长公主极疲惫的吩咐了侍卫,环视了一圈众人,方道,“平安儿这么下去不行,他没有嫡亲兄弟姐妹扶持,柔玫这回即使好好儿的撑过来了,终究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却哪里禁得住这么折腾下去?”
“大姐一直想替平安儿说门亲事,无奈始终寻不到合适的人。”寿春伯夫人温言细语道,“这些年来间我们也帮着大姐物色过,但……”
“平安儿这个样子,柔玫却一心一意要给他说个里里外外都拿得出手的大家闺秀,慢说你们寻不着,皇家也未必寻得着呢?”晋国大长公主揉了揉额角,道,“我晓得柔玫就这么一个孩子,舍不得委屈了他。但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真是进退有度又有出身的女孩儿,嫁谁不好,非要嫁个随时会把自己打死的夫婿?就是被家里人强行许了过来,心里存着怨望,对于柔玫母子来说,日后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样的话也就晋国大长公主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且不怕得罪清江郡主。
这点晋国大长公主也知道,是以继续道,“先弄几个通房或侍妾,把卓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吧!”
她叹道,“平安儿并非癫病,实在是赶着难产才出了事儿。所以他的孩子,料想是不会有问题的。以柔玫现在的年岁,拉扯孙儿孙女长大,肯定是没问题的!到那时候越过平安儿,直接把家业交给孙辈不就成了吗?”
大长公主亲自发了话,这件事情差不多也就定了――现在只等清江郡主的诊治结果,所有人都希望清江郡主千万不要有事,毕竟郡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卓平安少不得要让舅舅、舅母们接手了。
这不是心胸开阔不开阔的问题,这么个危险的主儿,偏是嫡亲外甥,你不看管好了,十成十要出人命;你要是看管太严,回头又要被议论苛刻外甥。
然而他们谁能有清江郡主的时间同耐心,成天围着卓平安转?
而整个晚上清江郡主都没醒,众人在后半夜时实在撑不住,只得先劝了大长公主去客房安置,继而让窦柔驰等男子去小憩,毕竟他们得上朝,最后妯娌们谦让半晌,决定由寿春伯夫人同宋宜笑轮流守候消息。
这当然是因为长兴公主――现在应该是长兴长公主――小产之后一直病恹恹的,瞧着就是没好全的样子,别叫她熬个夜又病倒了。
结果妯娌两个换了个班,到天亮时,窦柔驰三兄弟都起身了,疲惫不堪的太医们才出来禀告,说是清江郡主的命保住了,只是由于被卓平安摔出去时撞到了头,至少得卧榻三两个月,才能尝试起身。
而且不保证不留下病根。
寿春伯夫人与宋宜笑边命下人去挨个通知,边先行进去探望悠悠醒转的大姑子。
“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平安儿往后全赖你们照拂了!”清江郡主脸色煞白的躺在帐子里,一见面就有气无力的托付道,“他性情不好乃是无知,绝非故意,还望你们念在我的面子上,无论如何让他衣食无忧!”
语毕就落下泪来。
两个弟媳妇看了都觉得恻然:“大姐何出此言?您只是受了伤,将养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这回真真是伤了元气了。”清江郡主虽然早就存了向弟弟弟媳们托付儿子的盘算,但也自忖还能撑上些年的,可这回醒来之后,觉得身体从来没有这样虚弱无力过,又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儿子操心了这么多年,不想竟是毫无起色。
心灰意冷之下,越发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寿春伯夫人与宋宜笑劝了她一阵,之后不久,晋国大长公主等人赶来,她们自然让开位置,好让大长公主与郡主母女说话。
这天众人在郡主府盘桓到晌午后才走,清江郡主到底答应了不给卓越平安娶妻,只给他弄几个丫鬟,延续子嗣――清江郡主府的这场风波,最终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对外只说清江郡主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去,这才遭了性命之危。
虽然说知道卓平安情况的人没几个相信这说辞的,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场面上说得过去就好。
长女的家事告一段落,晋国大长公主因此不免又想起来膝下还有个义女裴幼蕊。
裴幼蕊与简虚白同岁,今年已然十九,而简虚白女儿都有了,这个义女的婚事竟还没有着落!
“绝不能再拖下去了!”大长公主特意召了裴幼蕊到水榭,母女两个遣散了下人单独说话,她苦口婆心道,“你爹过世到现在已经快整两年,父孝说是三年但也只守二十七个月――算算时间,你还有五个月就能正式出孝。这会提终身大事,绝对不是不孝!”
“实际上,到现在都没给你定亲,我才要不知道他日下去之后,该怎么同你爹交代!”
大长公主这回铁了心不给裴幼蕊搪塞的机会,直言,“要么你自己说个要求出来,要么我给你做主!总之,今年过年之前,你必须定亲!”
而且定亲的人选,大长公主也有了目标,“贺楼独寒委实不错,这一年多来他也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家婚事,听说最近还拒绝了顾家女孩儿,说到底,是听说你守着孝不肯谈婚论嫁,他也不肯死心!这么个人我觉得是很好的,你要是没有准话给我,明儿个我就让阿虚给他透口风,让他找人过来提亲了!”
裴幼蕊知道晋国大长公主虽然未必当真明天就定下自己同贺楼独寒的婚事,但也确实不会让自己再借口守孝拖下去。
是以沉吟片刻,道:“娘这样疼我,我也不敢再叫您操心!只是……娘也晓得,我对外头的人不是很了解,这贺楼独寒,也不过见过一回,虽然阿虚的眼力我是相信的,但……但他也才见过我一面而已,话都没说过,他就愿意从去年等到今年,万一日后当真成了亲,他却发现我不是他想的那样,却怎么办呢?”
“原来你担心这个?”晋国大长公主和颜悦色道,“这有什么难的?才见了一面不甚了解,那就多见几次嘛!为娘我又不是迂腐之人,给你们行个方便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件事情的具体执行,仍旧着落到了简虚白夫妇头上。
只是安排裴幼蕊同贺楼独寒在燕国公府的花园里“偶遇”了两回后,宋宜笑却看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