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端化帝打算立刻召梁王与徐惜誓前来责问的打算,被卫皇后拦了下来:“我虽然怀疑这两位,但,即使我推测未错,这两人中至少有一位是无辜的!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能明着来?”
端化帝其实也是气得不轻才会这么讲,冷静下来之后道:“那惜素可有办法?”
“陛下何不与皇祖母商议一二?”卫皇后沉吟道,“皇祖母她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得就能指点咱们一个万全之策?”
――这种难人,就该交给长辈去做好不好?
换了卫皇后是端化帝,院判才禀告的时候,她就是有主意也先去跟太皇太后请示了,毕竟端化帝当时最怀疑的是简虚白,而简虚白是太皇太后抚养的,就算是皇帝,也是太皇太后的孙儿,想要处置简虚白,哪能不跟太皇太后打个招呼?
这也幸亏太皇太后自己中途看出破绽,简虚白又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假如简虚白就是奸夫,皇帝又私下处置了他,哪怕事后太皇太后知道外孙做的事情,但皇帝招呼不打一个把自己养大的孩子干掉了,太皇太后会怎么想?
但即使端化帝现在很信任卫皇后,皇后若把这些话讲了出来,夫妻之间也肯定要生份的。
所以皇后只道,“无论阿虚、三弟还是徐表弟,与咱们都是同辈。这同辈之间,有些事情说和做起来,难免有些不方便。但皇祖母是咱们的祖辈了,有什么话什么事,她老人家吩咐下来,即使弟弟们心中疑惑,又或者觉得委屈,难为还能怨恨长辈吗?当然,得皇祖母愿意帮咱们这个忙才是!”
太皇太后当然愿意帮这个忙,毕竟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羞辱了自己的儿子显嘉帝!
何况从端化帝拿到的那支竹节玉簪,可以看出,这真正的奸夫,却是一早就把简虚白做了替罪羊――太皇太后为了喜欢的外孙,也是希望早日查明真相,好给简虚白消除这个隐患的。
只是太皇太后也不赞成直接把两个孙辈喊跟前来滴血认亲:“没凭没据的这么做,实在太伤人心了!之前皇帝怀疑阿虚,好歹还有个仿做的簪子哪!现在这两孩子,无非就是皇后一番空口白牙的推测!若叫他们来验了不是,以后叫皇后如何同他们见面?好好的一家人都要生份了!”
端化帝皱眉道:“那皇祖母的意思?”
“至少得查点像样的凭据出来吧?”太皇太后语重心长道,“到时候召了他们来宫里,给他们看凭据,这却不是故意怀疑他们,而是对他们的信任了!届时不必咱们讲,他们自己若问心无愧,也会想方设法的证明自己清白的!如此,方是保全你们兄弟情谊之策!”
――说起来端化帝虽然已经有往高深莫测发展的趋势,但遇事还是容易意气用事了点,他之前单独质问简虚白时,连那支从暖太妃寝殿里偷出来的簪子都没提,还是滴血认亲完成之后的次日,皇帝想了起来,把简虚白喊到宫里,取出簪子询问,才知道那支簪子是假的。
简虚白非常轻松的指出了至少五六处破绽,之后召来的匠人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因为简虚白那支簪子是真正的古物,乃前魏时候名匠叶珠夫所制,在锦绣堂收藏了数百年,是端木老夫人前两年来帝都时,他与简离邈一块出迎,老夫人给的见面礼;但端化帝手里这支,却只是看起来像而已,所谓的古色古香也完全是伪造。
不知就里的匠人如实禀告:“这种伪造古物的法子在前朝就有流传,用特制的药物包裹起来后,只需埋在地下数月,就俨然经历许多沧桑岁月了。当然瞒不过行家,哪怕是外行,只要舍得,斩下一小截,与真正的古玉相比较,就可以看出问题了。”
之后匠人当场将那簪子斩去尾端一段,又将内库的一支数百年的古玉簪也剖开,呈到端化帝跟前,两支簪子内部,果然是迥然不同!
匠人的话让端化帝默默咽了好几口血:说起来皇帝生在这世顶尖的富贵乡里,自幼耳濡目染,对于玉器的鉴别能力也是有的,只是他的主业到底是治理天下,所以显嘉帝怎么可能让人专门传授他这类学识呢?
也就是知道好坏罢了。
而且皇帝也没注意过简虚白原来的那支玉簪,不过是看那支簪子同侍卫记载上的描述差不多,就信以为真了。
他早点好好的跟简虚白出示这支簪子,哪需要让这表弟滴血认亲啊?着个匠人证明简虚白说的是真的,端化帝怎么会想不到这是有人存心诬蔑简虚白?
现在听出太皇太后话语里的提点,端化帝忍住郁闷,道:“皇祖母说的是,那就依您的意思办吧!”
他们祖孙操心庆王血脉时,燕国公府内,简虚白也正与袁雪沛密谈。
由于简虚白已经彻底证明了自己与庆王毫无关系,眼下他却没有继续操心这件事情的后续――本来这种事情也轮不着他管。
他跟袁雪沛说的是简夷犹一家子的遭遇:“昨儿个爹遣人送了信来,说辽州刺史郑恪己已经查到了虐杀简夷犹的凶手,但整个经过虽然没什么破绽,总觉得只是个替罪羊。”
袁雪沛问:“却不知道这凶手是谁?”
“说是辽州附近一个叫荒县的县城人氏,名叫朱期贵,早年因顺手牵羊充过军,中间跟人学了用刑之法。后来皇舅登基大赦天下,方才返回原籍。”简虚白从案头抽出简离邈写的信,递了过去,“此人品行素来有些问题,早两年曾有过掳掠乡间良家子卖去勾栏之地的记录,后来因那良家子父母贪财,私下收了好处才没告上官府。这回他杀简夷犹的缘故,起因就是看简夷犹虽在孝中,但举止言谈不俗,想绑了他讹诈钱财!”
“未想简夷犹被绑后自曝身份,他知道自己惹了大长公主之子,惊惶之下,不敢再向简家索财,更不敢放人,这才起了杀心!”
至于为什么要在简夷犹死之前施以酷刑――简虚白叹了口气,“据朱期贵自己招供,这是因为他自己出身贫寒,景况又困窘,所以特别嫉恨富贵人家子弟的缘故!既然不打算放走简夷犹,索性就把平生种种不满发泄在他身上了!”
说话间,袁雪沛也将信大致扫了一遍,此刻放下信,沉吟道:“这凶手确实过于儿戏了,简夷犹好歹放在帝都都算贵人了,出入哪能没人跟着?即使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也会有人护着的。岂是一个老泼皮能绑得了的?何况这老泼皮年岁已长,已非壮年,简夷犹再怎么文不成武不就,不说反过来教训那老泼皮一顿,也不至于连逃走的本事都没有吧?”
他们这种贵胄子弟,即使长大后学坏,但打小的教养,再差也有个限度。文与武,都是要学的,而且教他们的人,水准怎么也不会太差。所以基础放在那里,正当盛年的简夷犹,也许对付不了高手,但寻常的地痞无赖,正面相对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打三四个肯定不会有问题!
“你再看这封信。”简虚白又抽了封出来,推过去,“简夷犹在辽州城内的宅子被灭门那晚,院中侍卫皆无还手之力!那群地痞用的迷药,我爹亲自要了一份让芸姑看过,芸姑说用来对付普通人马马虎虎,对付那宅子里某几个侍卫那就肯定不够了!最重要的是,那群地痞看到的戴斗笠的魁梧男子,到现在都没音讯!”
“这事情,我看似乎不像是朝你们三房去的。”袁雪沛再次看完这封信,闭目思索片刻,睁眼道,“简三叔的底细我不清楚,但单凭你从乌桓带回来的好手,私下悄悄解决掉简夷犹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必闹这么大?如今非但人人同情简夷犹一家子的遭遇,陛下单是钦差就派了两位!这么做对你们三房有什么好处?就算要栽赃,这也太明显了!”
――三房即使想让二房彻底绝嗣,也没必要骇然听闻的玩什么灭门。
像简离邈之前计划的那样,弄死简夷犹就好了。
剩下来沈绮陌母子,一介女流一在襁褓,想怎么拿捏不可以?这年头夭折在襁褓里的小孩子还少吗?死了夫主跟独子后自.尽的小妾更是理所当然!干什么要弄到满城风雨,给自己找麻烦?
袁雪沛说到这儿,仿佛开玩笑似的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倒是简驸马,我是说晋国大长公主驸马之死,比较像你们三房的手笔!”
“你以为就你这么想?”简虚白也像是不在意的随口道,“这件事情是族里耆老联手查的,结果简夷犹还是疑心我们三房了――要不是为这个缘故,他也未必会赌气,闹着非要去辽州城内住!”
“这也是人各有命。”袁雪沛点了点头,道,“咱们早先落入乌桓之手时,不也以为完了吗?结果兜兜转转,覆灭的却是乌桓,咱们到现在还是好好的!”他这么说时,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但随即若无其事的松开,“对了,宫里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暖太妃险死还生,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么?”
“听皇外祖母跟前的宫人透露,似乎是傅太妃嫉恨暖太妃有子,终身有靠吧!”简虚白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几案,若有所思,“我倒更关心,两位钦差去了辽州,不知道会查出什么结果来?”
虽然辽州刺史郑恪己已经查出一个结果了,但朝廷既然已经派了钦差去,那么当然以钦差的结论为准。
郑恪己所查出来的,也只能给钦差做个参考――何况朱期贵这个凶手,无论郑恪己还是简离邈,都不是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