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入肺,咳的激烈,眼泪都流了出来。
把烟蒂掐灭放进旁边的垃圾筒里,谢雨洁仍然没有转身,更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是个处男!」
一个男人对你说出这样的话,让一个女人怎么接?
「我也是!」
会不会太悬疑太惊悚太出人意料之外?
「那你好棒棒哦!」
要这样赞美他吗?
汤大海这句话一出,现场气氛为之大变。谢雨洁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应该继续保持愤怒还是不再忍耐而大笑出声。
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汤大海连自己的杀手锏都已经抛出来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得到谢雨洁的谅解,甚至没有等到一句缓和的话语。
他不由得开始在心里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这句开门见山的「我还是处男」有些太过野性奔放,不符合谢雨洁这种文艺小资性格的女人?
可是,他也并不觉得陈述那句「赶我出去的是小狗狗」有什么可取之处。
汤大海急了,说道:“你是不是不相信?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医院开检查证明。”
“男人也能检查?”谢雨洁一脸茫然的问道,她对这种事情并不了解,而且……还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汤大海看到谢雨洁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女人愿意和你说话,那就证明你已经成功的打开了一道突破口。就怕他们对你不闻不问,那样你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先试试吧,不行再想其它的办法。”
“……”
“对不起。”汤大海出声说道。虽然知道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份量。
“你对不起的是那些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的前女友们。”谢雨洁故意把「们」字咬的很重,女人心里终究是对这种事情很在意的。哪有男人或者女人会对现任的前任们毫不在意呢?更何况这还不是过去式,而是进行时。
“我对不起她们,更对不起你。”汤大海出声说道。
谢雨洁心里更气,心想,你竟然还对她们心怀愧疚呢?那以后是不是还要想办法去弥补一下?
时间?金钱?或者身体?
“我知道,我是个人渣。”汤大海说道。
“知道就好。”谢雨洁冷笑。
“但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渣。”汤大海接着说道。
“……”谢雨洁要疯了。人渣还分无情无义的人渣或者有情有义的人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汤大海说道。
“我不喜欢听故事。”谢雨洁突然间觉得有些无趣。在气什么呢?又在争什么呢?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为何在遇到这样一个人之后又有了更多的贪婪之心呢?
是时候放手了,也是时候解脱了。
长裙飞摆,转身准备离开。
汤大海一把拉住谢雨洁的手臂,一脸霸道的说道:“这个故事你必须听。”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包括自己的父母,你以为你是谁……」
谢雨洁怒而转身,正准备一巴掌抽在汤大海脸上时,恰好和汤大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哀伤、孱弱,近乎绝望,还带着一丝丝的祈求。
谢雨洁见过强大骄傲的汤大海,但是没有见过孱弱绝望的汤大海。
见过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汤大海,没有见过哀伤悲怜的汤大海。
见过耍宝犯贱的汤大海,没有见过祈求别人的汤大海……
汤大海竟然会求人,竟然会用眼神求人。
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抽不下去了。
“讲。”谢雨洁仍然保持着下半身前冲上半身转身的奇怪姿态。一言不合,她还是要离开的。
“男孩和女孩恋爱了,在大学的时候。”汤大海出声说道。
“没有新意。”谢雨洁表情不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有种我知道他要讲什么故事的预感。
汤大海腼腆的笑笑,接着讲道:“男孩儿很懒,每天上午有课都没时间吃早餐。时间久了,就得了胃病,有一次还因为胃痛住院。女孩儿照顾男孩儿出院之后,每天早晨吃完早餐都会帮男孩儿买一份。若是两个班级的课在一起上,女孩儿就把早餐带到教室。若是两个班级的课没有安排在一起,她就先为男孩儿送来早餐,然后再回自己教室上课。倘若男孩儿那天偷懒没去上课,她就只能把那份早餐送给别人或者做自己的午餐。但是,无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在寒冷的冬天,女孩儿带来的早餐和饮料永远都是热乎乎的。她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着那份食物,因为医生叮嘱过,男孩儿不能吃冰冷的食物。”
谢雨洁的身体柔软下来,她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虽然故事并没有什么新意。
“男孩儿比女孩儿大一岁,女孩儿却一直迁就照顾着男孩儿。女孩子来自川省,无辣不欢。但是为了照顾男孩儿的身体,每天陪着他去吃比较清淡的食物。甚至还自学了阅省的煲汤技术,就是为了给男孩儿养护身体。男孩儿喜欢打游戏,她就陪在旁边自学英语听英语磁带。男孩儿陪同学死党出去喝酒,她就坐在旁边偷偷把男孩儿的白酒换成白开水。”
“他们从大一走到大四,又从大四一起毕业走出校门。女孩儿想要在学校考研,男孩儿就决定留在上海工作陪伴。他们想要一起在这座城市打拼,他们想要守护住自己的爱情,想在上海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女孩儿考研成功,男孩儿的工作也渐有起色。男孩儿准备带女孩儿回家,他觉得是时候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他希望自己的父母家人能够认识她,喜欢她,并且给他们祝福。他愿意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假如她同意的话。”
汤大海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仿佛也沉溺在男孩儿和女孩儿的美好生活当中。
“母亲扭伤了腰,女孩儿准备回去看看。男孩儿那段时间工作繁忙,手头上有一个重要项目需要结案,没办法陪她一起回去。男孩儿送女孩儿到了车站,女孩儿握着男孩儿的手,笑着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就跟你回家。男孩儿邀请了好几次,女孩儿一直没有同意。女孩儿说跟他回去见父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需要做好真正的成为一家人的准备。这一次,她终于同意跟他一起回家见父母了。”
“女孩儿回家了,男孩儿每天都很想她。处理工作的同时,还偷偷买好了戒指,找朋友同学策划了一场专属于女孩儿的惊喜。他在等她回来,等着她满脸娇羞的说「我愿意」。终于,他接到了女孩儿的信息,女孩儿说买好了第二天的车票……男孩儿欣喜若狂,立即给同学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第二天晚上务必抽出时间出来帮忙。”
“可是,那一天下午……那一天下午……”汤大海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地说道:“那一天下午的两点三十六分……男孩儿就收到了女孩儿的信息,女孩儿的信息只有三个字,她说「我愿意」……”
说到这里,汤大海已经泣不成声。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却哭得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
谢雨洁也为之动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感受的到,这一刻的汤大海已经伤心到了极点。比悲伤更悲伤,比绝望更绝望。
她转过身来,将汤大海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任由汤大海像是一个孩子一样,靠在她的怀里哭个不停。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出声安慰,这个时候的汤大海并不需要言语上的安慰,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
“她说我愿意……”汤大海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一句「承诺」,也是一个「誓言」,是一生一世的陪伴。是应该男人单膝着地,女人霞飞双颊无限娇羞的任由他在自己的手指上戴上戒指的重要仪式。
有很多女人,她一生都在等待这样一个仪式,也一生只有这么一次。
她不应该是出现在手机的短信里,以这样敷衍的方式。
“男孩儿突然间预感到情况不妙,立即拨打女孩儿的电话,电话打通了,可是却没有人人接听……男孩儿一直打一直打,拼命的去打她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两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两点三十一分的时候,女孩儿的家乡发生了地震,她坐在去火车站的大巴车上面,那辆大巴车被塌陷的山石给埋了进去……她的脑袋受伤了,只来得及发出去那三个字……”
汤大海哭得喘不过气来,眼泪和鼻涕早已经融合在一起,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在谢雨洁的雪背之上,让她的后背粘稠一片。
她感觉不到恶心,只是觉得滚烫。
那每一道向下蔓延的泪线,都像是火流一样的灼烧着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