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时此地 (六)
夏至安见她忽然走了神,叫她一声,“想到什么了?”
“就是想不起来想到什么了……刚才说到哪儿?”欧阳灿问。
“喂,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哪?”老板娘晃着她那胖胖的身躯来到小桌边,手里的圆珠笔敲了下欧阳灿的额头,在手中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吃个饭还说什么凶杀尸体。给我,168块。”
欧阳灿一抽鼻子,摸出钱包来。
老板娘看了眼夏至安。
夏至安微笑端坐,安之若素地道:“她请。”
“嗯,是应该让这个说话倒人胃口的掏钱。”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
夏至安和欧阳灿付了钱出来,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看饭馆的小门脸。
“你要是喜欢这家的口味,记得位置以后可以自己来。”欧阳灿说。
“倒是个小坐小酌的好地方。”夏至安点头。
“嗬!还‘小酌’……就您那见酒就倒的劲儿”欧阳灿按了下车匙。
车停在树荫下,开车门仍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夏至安抬头看看天,问:“今天预报有雨吗?”
“没有吧。”欧阳灿也抬头看看。头顶的天还算蓝,可远处就阴沉沉的,的确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现在这个感觉,相对湿度至少要达到百分之八十的,很可能会下雨。”夏至安说着,拿了手机去查天气状况。“嗯,说是会有阵雨。”
“来点阵雨也不怕的。”
“可是要搬家啊。”
“应该没那么点儿背吧……”欧阳灿说。她有点信心不足。
田藻最近这运气……
“你也太认真了。雨停了再搬不就行了吗?”夏至安笑道。上了车,他伸了伸胳膊,问:“咱们现在去哪?”
“我带你去八大关转转,消消食,然后去田藻家。她应该差不多好了。听说昨晚还赶稿子,睡的比较晚。”欧阳灿说。
“嗯……吃饱了,就得干活了。”夏至安眯眯眼。
欧阳灿说:“都说了到时候你开车就行……这边路真不好走。”
她仔细查看着路况,听夏至安说“往前开就好了啊,走海边很快就过去了”,她轻轻咦了一声,先不理他,慢慢地把车开出这复杂的路口。
遇到红灯停了车,她转头看了眼有一会儿没出声的夏至安,才发现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搁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是睡着了……她忽然觉得有点不放心,伸手过去,靠近他些。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指间,她才收回手来。
她握着方向盘,盯了那红色的计时器,觉得自己神经质了些,太好笑了……她自管笑了起来,发动车子时听到手机响,忙接起来,是田藻打来的,说已经收拾好了。
“我差不多三点到。我们刚吃完饭。”欧阳灿低声说。
“我们?你跟谁呀?”田藻马上问。
“田八婆。三点你楼下见。”欧阳灿说完挂了电话。
夏至安还在睡着,她特地慢些。等开进八大关景区,她找了个有阴凉的位置,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此时的游客不多,这个位置又相对僻静些,只偶尔有自行车和行人经过,并不喧哗。欧阳灿伏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被法国梧桐遮蔽的路,一点点向上延展……她也有点困,不禁打了个哈欠,也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雷声惊醒。
睁眼看时只见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眼前顿时就模糊了。她忙把车窗升上来,这时候夏至安也醒了。
“竟然睡着了……我睡了很久啊。”他抬起手腕来一看。
欧阳灿说:“本来想跟你逛逛风景区,结果下雨了。”
雨倒是下得并不大,雨中观景也是可以的……她看了夏至安。
夏至安看看表,说:“算了吧,不是要帮田藻搬家?”
欧阳灿心里想的正是这事,被夏至安主动提出来,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后有时间,再带你逛这里。”
夏至安笑笑,说:“等你再有时间,猴年马月呢!”
“那倒也不至于的。”欧阳灿笑着,开车驶离景区。
因为下雨,路况稍有点差,从景区到田藻家的小区,原本短短一刻钟车程,晃晃悠悠足开了半小时……到田藻住处,停了车,就发现田藻已经撑着伞站在单元门口等着他们了。
“你这个同学,真是大美人。”夏至安说。
欧阳灿仔细一瞧,可不是嘛――田藻一头长发,烟灰色一身宽松衫裤,撑着把油纸伞,活像过断桥的白素贞……她看了夏至安,微笑道:“许仙,快点,伞拿来。”
“小青,伞给你,下去接你姐姐。”夏至安说。
欧阳灿笑着接了伞,解开安全带,这时田藻已经走过来。
她看看车内的夏至安,笑道:“原来是你!小灿电话里没说,我还一直好奇呢。”
夏至安笑笑。
欧阳灿绕过车子站在田藻身边,也笑笑。
“一起上去喝杯茶吧。我准备了的。另一辆车要等一会儿才能来。”田藻微笑道。
夏至安看看欧阳灿。
欧阳灿说:“你喝了人家的茶就得帮忙搬东西。这茶你喝是不喝?”
夏至安说:“喝。”
他果然下了车,抬手遮雨,跟田藻和欧阳灿上了楼。
经过一楼门口,有人开门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嘭”的一声又关了门。欧阳灿认出那是房东老胡。
田藻吐吐舌,边走边悄声说:“早上就探头探脑的,看我确实是收拾好东西了,该放心了……你说,至于么!不过应该那天你帮我出头,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的,不然怎么肯宽限我几天。”
“偶尔我的制服也有点威慑力。”欧阳灿说。
“我觉得你就算不穿制服,也有威慑力。这两天楼下那群老阿姨都问我跟你什么关系,说那个女警官好帅气。”田藻笑嘻嘻地说着,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一股香气,混着淡淡的霉味。
夏至安在门口站了站,顿时就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