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大新果然如殷秀成预料的那样，对赵丽芳的态度真诚热情，却又不过分。当赵丽芳问他能不能介绍一下买肉的渠道，她以后也想经常买一些的时候，林大新当即拍着胸脯表示，他这边定期采购，到时候算上赵丽芳的就是。

　　 甚至他当场就把那个农妇叫过来，让她给赵丽芳切两斤肉带走。赵丽芳按照黑市价给钱的时候，林大新也不推让，而是嘿嘿笑着接受了。

　　 这样的人，就算是两个人上午刚刚发生了一点摩擦，赵丽芳都无法对他有什么恶感。

　　 有林大新在，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哈哈哈的笑声，听起来分外热闹。

　　 从林大新那里出来，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了。

　　 车子停在保育院门口，殷秀成和赵丽芳一人一个，从两边后座门抱出了龙凤胎。

　　 殷小凤坐在赵丽芳的手臂上，把手里捏了好久的东西塞到赵丽芳胸前的西装口袋里：“送给妈妈。”

　　 赵丽芳被她细声细气的小奶音取悦，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小凤凰送了什么礼物给妈妈？”

　　 殷小凤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阿姨今天奖励小凤凰的，五角星！”

　　 “哇，小凤凰今天是不是表现特别好？”

　　 赵丽芳笑着鼓励殷小凤，却没想到殷小凤抱紧了她的脖子，柔软的小嘴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在她脸上连着啄了好几下。这可是平时殷小虎最喜欢做的，每次他亲赵丽芳的时候，或者向赵丽芳要亲亲的时候，殷小凤都是用鄙视小屁孩的眼神看他的。怎么这次殷小凤突然也这么做了？

　　 就在她迷惑不解时，殷小凤用一双小手扳着她的头转过来，用额头顶着赵丽芳的额头轻轻晃了晃：“妈妈不要不高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了！”

　　 赵丽芳才恍然大悟，原来殷小凤以为她在因为殷秀成把她做的饭和人家店子里的饭对比而不开心，所以忍痛把自己的奖品送给她，想让她高兴起来。

　　 多贴心的小棉袄，能有这样的举动，她这三年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赵丽芳笑着亲了殷小凤的小包子脸一口：“小凤凰这么说，妈妈太高兴了。”她用空着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捏出来那枚红色木头五角星，举在眼前看了看，又再次放回了口袋，再亲了殷小凤一口，“小凤凰的礼物，妈妈会好好保存的。”

　　 殷小凤不舍地看了一眼妈妈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红色，坚决地转过头来，不看了，已经送给妈妈了！

　　 从保育院走出来的时候，殷秀成也看了一眼赵丽芳胸前的红色，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

　　 赵丽芳听出了他的暗示。殷秀成还是希望她不要再提离婚的事情，就这样一家人好好过下去。

　　 她没有回答。

　　 殷秀成希望维持现状，是因为他感觉现在的状态很舒适。可是她并不这么觉得。

　　 殷家老小都很好，但是说句也许会让人觉得有点凉薄的话，她背负了三年，已经很累。她辛苦了三年，改变了他们的悲剧命运，把他们完好地交到殷秀成手中，也已经对得起他们，还上了这具身体的债了吧？

　　 更重要的是，殷秀成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根本听不出来殷秀成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也看不透他的笑容是真是假，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在筹划着对她下手。

　　 就像今天上午，他真的是偶然选中了一套那样的房子吗？那他后来又怎么那么笃定自己会喜欢？如果他是有意，那他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会喜欢那种古典风格的住处的？除了这点，她还暴露了些什么？

　　 殷秀成发现了她和原主的不同后，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猜到真相了吗？她这样挑衅，在他眼里是否像个小丑？他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反而强吻她？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赵丽芳越想心里越凉。她很害怕某一天他突然翻脸，甚至就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就被他含笑送上了死路。

　　 这样一对比，留在殷家实在太危险。

　　 手里捏着殷小凤送给她的红色五角星，赵丽芳心中有些抱歉。她终究还是应该离开这里，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三个孩子，可是她的路和他们不同。好在殷冬雪好好活着，殷小凤也没有失踪，殷小虎更是健康活泼，他们以后的生活应该再也不会像原著里那样悲惨了。

　　 说是离开，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带上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就能走人的。

　　 首先，她要有个户口和身份，然后她要找一个工作，养活自己。

　　 赵丽芳把五角星塞在自己的枕头下，带上钱和票出门去供销社买衣服。户口的事情，殷秀成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工作的话，殷秀成说过会给她找个岗位，但是赵丽芳担心他找的工作都是离他很近，处处被他控制的那种。

　　 她想要一个离殷秀成远一点，有机会慢慢脱离殷秀成控制，然后考上大学远走高飞的那种工作。这就要自己去找了。

　　 而她总不能穿着这么扎眼的衣服去找工作，那些缝着补丁的衣服也不合适。

　　 其实，给三个小家伙买衣服的时候，赵丽芳已经看过供销社的衣服了。那些被大家当成时髦典范的服装，她都不太看得上。今天还是这样，在柜台前绕了一圈，仍旧找不到喜欢的。

　　 要不是她今天穿着这么“时尚”的话，说不定售货员扔过来的就不是白眼，而是直接的嘲讽了。

　　 最后赵丽芳买了一台缝纫机，又扯了好几种布料，准备回去自己做。

　　 售货员还说他们不负责送货，赵丽芳沉下脸让她叫领导来，看看供销社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售货员才不甘不愿地叫了两个小伙子来。

　　 初春时节，两个小伙子却都穿着磨破洞的背心，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笑容憨憨地把缝纫机抬上了平板车。

　　 “芳妮儿？”一个妇女跑过来，盯着赵丽芳看了两眼，立刻叫了起来，“他爹，找着芳妮儿了！”

　　 赵丽芳冷着脸看着原主的嫂子。这个名叫王二霞的女人，对原主的悲剧命运要负上不小责任。

　　 王二霞姐妹好几个，只有一个弟弟，心甘情愿要当扶弟魔。就连嫁到了赵丽芳娘家，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她的娘家，她的弟弟。

　　 平时王二霞怎么偷偷摸摸接济娘家，都和赵丽芳没有关系。但是，在殷秀成牺牲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久，王二霞就鼓动原主的哥哥赵勇，两个人轮番上阵，劝原主改嫁。

　　 原主也是个把娘家当成天的人，加上她自己贪图享受，最后还是答应了嫁给供销社主任的小儿子，到城里吃公粮。这还能让人理解，毕竟她也不知道殷秀成没死。

　　 可是，为了不让新的婆家嫌弃，在王二霞的鼓动下，她根本不管当时龙凤胎才不过一岁多，殷冬雪也不过三岁，就这样把三个孩子全都丢给了将近六十的公婆。

　　 两个老人丧子大受打击，精神不足，对三个孩子照顾不周，没过一年，三个孩子就出事了。

　　 殷冬雪淹死了，殷小凤失踪了，殷小虎摔断了腿，在山沟里躺了快两天才被发现，因为救治不及时，落下了终生残疾，而且再也不肯和外界交流。

　　 这样的惨剧，原主这个母亲负有不小责任，这其中，可少不了王二霞的一份！

　　 王二霞之所以这么卖力游说原主，就是因为男方答应，如果这事儿能成，就给她娘家弟弟安排工作，让他去当工人。

　　 当初原主进城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被供销社主任的小儿子周红卫看见过，对她一眼钟情。听说原主丈夫牺牲了，正好也丧偶的周红卫就萌生了心思。

　　 这次赵丽芳穿越过来之后，王二霞也同样来劝说过她改嫁，被赵丽芳故意大声嚷开，当着闻声而来的村民的面，公然宣称，她牺牲的丈夫是人民英雄，她绝对不改嫁。王二霞又羞又恼，掩面而去。

　　 后来几年，每次过年过节赵丽芳回娘家，王二霞和被王二霞说动的原主的娘都会一起挖苦她，逼她改嫁。

　　 要不是为了用这种苦肉计刷殷家两老的好感度，让大反派回来之后没有理由恨她，赵丽芳早就找理由跟这一家极品断绝关系了。

　　 赵丽芳早就想到，殷秀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原主娘家兄嫂也很快就会来拉关系，沾光蹭好处。看看，这才搬到县城几天，王二霞夫妻就赶来了。

　　 “芳妮儿，你可真是熬出头了！”王二霞上来就拉赵丽芳的手，被她躲开后，脸色变了变，大声叫着，“这是当上城里人了，也不跟家里爹娘说一声，连个家门也不让咱家人认一认？”

　　 供销社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她这一嗓子，立刻招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站在柜台里嗑瓜子的售货员嗤的一声，把瓜子皮吐了出去：“我就知道那不是个什么好人，看看她穿的那一身，跟个狐狸精似的。这可好，一进城连爹娘都不认了，真不是个东西。”

　　 拉板车的小伙子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悄悄地往赵丽芳的方向挪了几步，另一个飞快地穿过人群跑走了。

　　 “认门干什么？”赵丽芳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腰背笔直，口齿清晰，“好给你机会，让你这个当嫂子的再把我卖一次，给你娘家弟弟换工作吗？”

　　 围观人群轰然，全都开始打量王二霞了。怪不得当街就嚷嚷开了，也不怕这姑娘丢脸，原来是嫂子啊！

　　 用小姑子给自己娘家弟弟换工作，可真是太厉害了。这男人也不管管吗？

　　 赵勇是个个头不高一脸老实的男人，他站在赵丽芳面前，有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低着头搓着手：“芳妮儿，这都是咱家的事儿，家丑不可外扬。”

　　 王二霞拍着腿叫了起来：“我那是送你去福窝，你还觉得我害你？要不是你是我妹妹，这好事儿我还不给你介绍呢！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妹夫牺牲了，你年纪轻轻的，能守一辈子吗？当嫂子的给你再找一家，有啥不对？就这你还怪上我了？天啊，这可真是冤死我了！”